她往床头靠了靠,对站在一旁的张妈扬了扬下巴:“张妈,你瞧瞧刚才那孩子,象不像临渊?”
张妈是老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跟着她快五十年了,性子直爽,从不对她藏着掖着。
她闻言仔细回想了片刻,老实摇头:“不象呢老夫人,眉眼口鼻都随鹿小姐,尤其是那股机灵劲儿,跟鹿小姐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这老婆子,眼拙了不是?”老夫人不满地白了她一眼,枯瘦的手指在被面上点了点。
“你没细看他后脑勺?刚才他往小满身后躲的时候,我瞧得真真的,那发旋的位置,还有脖颈后面那点浅浅的美人尖,跟临渊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吃杏仁糕的时候,你注意没?他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糕边的样子,指尖微微蜷着,那手势,跟临渊小时候偷吃点心时一个样!当年他总爱用这姿势捏我做的梅花酥,我还笑他小家子气呢。”
张妈被她说得啼笑皆非,端起桌上的温水递过去:“老夫人,您这是想曾孙子想魔怔了。鹿小姐不是说了嘛,孩子父亲早就没了,哪能跟少爷扯上关系?再说了,您刚才也听见了,孩子叫鹿鸣蹊,跟咱们商家可没关系。”
“没关系?”老夫人接过水杯,却没喝,反而慢悠悠地摊开了手掌。
昏黄的光线下,两根细细的黑发静静躺在她掌心,象两段不起眼的丝线。
张妈吓了一跳,眼睛瞪得溜圆:“老夫人,您这是”
“刚才摸那孩子头的时候,顺手牵的。”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象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我活了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那孩子跟临渊的亲近劲儿,你看临渊这些年对哪个孩子这么亲近过,就连对馨馨,他这个舅舅也没见多亲热。再说小满,当年走得那么急,如今带着个六岁的孩子回来,你算算时间,不多不少,刚好能对上。”
“哎哟我的老祖宗!”张妈赶紧打断她,压低了声音,“您这是做什么呀?鹿小姐要是知道了,该多难堪!再说少爷那边,要是闹开了”
“闹什么?我又没说要怎么样。”老夫人把那两根头发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锦缎小盒子里,锁好塞进枕头下。
“我就是想弄个明白。你想啊,临渊这性子,冷得象块冰,这辈子要是真不打算娶妻生子,我商家的香火怎么办?”
她抬眼看向张妈,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找个机会,去跟临渊凑近乎,就说给他收拾书房,或者给他送点心,想办法也扯他两根头发来。拿到了就去我相熟的那家医院,让他们做个比对。”
张妈听得头都大了,脸上的表情像吞了个涩柿子:“老夫人,这这也太荒唐了!少爷多精的人啊,我哪敢去薅他头发?再说了,要是让他知道了,非掀了屋顶不可!”
“你这死婆子,胆子越来越小了。”老夫人被她逗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骼膊,“你不会趁他睡着的时候去?或者他洗澡的时候,总能掉几根在地上吧?实在不行,就说给他整理衣领,顺手那么一捋”
她边说边比划,活象个琢磨着怎么偷糖吃的顽童。
张妈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苦着脸应下:“好好好,我试试还不行吗?不过老夫人,这事儿要是露了馅,您可得护着我,别让少爷把我赶回老家去。”
“放心,有我在,他敢?”老夫人哼了一声,眼底却泛起笑意,“再说了,要是真对上了,你就是咱们商家的大功臣,我给你涨月钱,让你回家盖大房子!”
张妈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却也忍不住犯嘀咕。
刚才那孩子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好象还真跟少爷小时候有几分象
她叹了口气,看来这阵子有的忙了。
卧室里重新安静下来,老夫人摩挲着枕头下的锦盒,嘴角噙着抹意味深长的笑。
窗外的阳光通过纱帘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藏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