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又醒过来,自己已经趴在一个战士的背上。战士背着她每走一步,她的伤口都剧痛一下,就是这剧痛把她唤醒了。她叫战士放下她,让她自己走。战士说:&ot;不行,你在发烧。&ot;可是她就没想问一下战士是从哪里来的,她是在什么地方?仿佛一切原来就是这样的,就应该是这样的。有一阵她觉得背着她的正是孙震,一边背着她一边腼腼腆腆地看着她,冲她笑。
当她真正清醒过来,是躺在宽大的河岸旁一个柳树下面了。她面前真的蹲着一个连长,一个嘴上还没长出胡须的青年连长和一个小卫生员。她的胳膊已经经过治疗,重新包扎过。小卫生员还给她打了退烧的针剂。
青年连长告诉她,大部队昨天就过河了,他带着一个排作为收容队,也已经到了规定的时间。只是因为一夜暴雨,山洪骤发,他们才没有过去。刚才两个去收集渡河材料的战士发现了她。她简略说了自己的情况,就忙问道:&ot;你们收容到那两个穿便衣的女同志没有?&ot;连长说没有,他一定叫战士们注意观察,叫她不要挂心。他说她目前首要的任务是吃东西和休息,等一下渡河,是要拼体力的。
话刚说完,就像是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树后转出来一个斑白头发的老大娘,手里端着一茶缸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卧荷包蛋,住她身旁一蹲,就扛了一匙,用嘴吹吹,送到她口边上。
&ot;大娘,我自己能吃!&ot;忆严伸手去抢茶缸,大娘把茶缸闪开了。
&ot;我喂,你就吃吧,我要是外人还能到了这儿。&ot;
卫生员说大娘也是从沂蒙山来的。她自愿随部队移到远离敌人的另一个根据地去。
连长吹响哨子,通信员跑来通知渡河的时间到了。恰好忆严刚刚咽下最后一口鸡蛋。
几十个战士都半截身子泡在水里,用手拉住两个用木棍、扁担扎起来的井字形的木架,木架中间是一口头号的大缸。连长对忆严说:&ot;两个缸,你和大娘一人坐一个,其余的人全手扶着木架。会水的推着它,不会水的漂着它,能够踩着底就走,踩不到底的地方就游。&ot;
几个战士,把大娘背着放进缸里,另几个战士就来背周忆严。周忆严说:&ot;等一等。连长,我现在需要一支冲锋枪,并不要过河。&ot;
&ot;不过河?&ot;连长奇怪地说:&ot;敌人随时会到,你不过河干什么?&ot;
&ot;我还有两个战士没有到!组织上给我的任务是三个人同时归队,我没有权利自己过去把她们扔掉!&ot;
&ot;她们在哪里?&ot;
&ot;不知道。我要去找!&ot;
&ot;你的伤势很重!&ot;
&ot;我必须完成任务。&ot;
&ot;我们已经超过限定的时间了,我得执行命令……&ot;
&ot;你们给我留下支枪就行了,我不要求你们等我。只希望你们过去后,把我的情况报告给上级!&ot;
连长两只手攥起拳头又松开,松开又攥起。猛然喊道:&ot;二班长,王金宝,你们俩上来!&ot;
二班长和战士王金宝两个人从水里爬了上来。
连长说:&ot;你们两个留下,听周分队长指挥。周忆严同志,你只能在河这岸再停两小时,中午12点前,必须渡河西去,不然追击的敌人就到了!&ot;
周忆严答道:&ot;是。&ot;
连长又说:&ot;我到那边马上向上级报告,请求派我回来接应你们。&ot;
连长和周忆严握握手,吹声哨子,跳进水里。木架旁的战士为了减小阻力,都已脱光了衣服,连呼带喊,拥着木架向急流中游去。
十四
周忆严和两个战士分成三路,向铁路方向出发。忆严居中,走大道;班长左翼,王金宝右翼,相隔各200米。联络信号是忆严吹笛,二班长学鸟哨,王金宝作蛙鸣,接近铁路了,仍然没有任何女兵的踪迹。二班长提醒她,马上必须赶回河岸,连长的劝告是必须听从的,12点要渡过河去。
忆严正在为难,南边不远处传来了飞机扫射轰炸声。忆严说:&ot;敌机轰炸,想必有我们的部队,咱们稍微往南再找找不好吗?&ot;
于是向右转,横列变纵列,战士王金宝打头,三个人远远地沿着铁路线向南走。
走了一里多地,传来了蛙鸣。忆严和二班长马上加强了注意。一会儿沿着南北小路跑来三个人,两女一男,全是老百姓。三个人却是边走边打、扭成了一团。男的打倒剪发的女人,那个蒙手巾的女人就从后边给男的头上一拳;男的转回来去追蒙手巾的女人,剪发的又从地上爬起来去掐男人的脖子。二班长和王金宝看得目瞪口呆,不知该不该劝架而暴露目标,忆严看了一会儿,大叫道:&ot;快上去!那女的是我们同志,男的是个人贩子。&ot;
二班长和战士立刻冲了出去。长袍一看忽然钻出来了新四军,扔开女人就往铁路那边跑,嘴里喊着:&ot;共军来了!这儿有共军!&ot;王金宝手快,举起枪连打两发,人贩子倒下了。两声枪响,给碉堡上敌人报了警,机枪、步枪立即密麻麻地射击过来。&ot;俞洁,快来!&ot;忆严招呼着,几个人就钻进青纱帐,急往河边撤退。
走出一段路去,听到喊大姐,忆严这才发现和俞洁一起的是二嫚,不是小高。
忆严说:&ot;咦,你们俩怎么到一起了?&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