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走过来的教导主任,赶紧把披在我肩上的校服外套又拢了拢,拉链往上拉到下巴,压低声音:“快回座位,我先进去了。晚自习下操场等你,别乱跑。”
我刚张了张嘴想问他为啥突然要去操场,他已经像只灵活的小松鼠溜回四班教室,关门的瞬间还冲我比了个“爱心”的手势。
算了不想了,先进教室吧,冷死了!我裹紧王少的外套往座位跑,刚坐下就打了个寒颤,走廊的风果然比教室里凉多了。
掏出手机想搜搜唱歌活动的通知,却看见秦雨下午发的qq消息还躺在对话框里:“姐姐!明天晚自习的歌唱比赛报上你啦,记得准备首歌,小音箱等你拿!”我拍了拍额头,这事儿居然忘得一干二净,明天就要唱了,歌还没选好,简直是赶鸭子上架。
最近忙得脚不沾地,除了上课就是泡拳馆,连听歌的时间都没有。我点开音乐软件,翻着歌单直发愣——徐良的《客官不可以》、汪苏泷的《有点甜》、许嵩的《素颜》……这些以前循环播放的歌现在听着都觉得没劲儿,甜蜜蜜的情歌跟我最近“肖爷”的气场完全不搭,而且一个人唱情歌总觉得怪怪的。
“要不唱老歌?”我小声嘀咕,手指划过屏幕,邓丽君的《甜蜜蜜》?不行太温柔;王菲的《红豆》?节奏太慢;周杰伦的《双节棍》?这难度也太高了……正对着歌单发愁,后排突然传来“啪嗒”一声,一支笔掉在了地上。
我下意识回头,看见赵诗雅正弯腰捡笔,她旁边的空位上放着个粉色的保温杯——那是杨可安送她的,上次在食堂亲眼看见的。一瞬间,赵诗雅和杨可安腻歪的场景突然窜进脑海:杨可安帮赵诗雅拧瓶盖,赵诗雅往杨可安嘴里塞薯片,两人笑得一脸甜蜜,完全忘了我这个“正牌女友”还在旁边。
一股火气突然从心底冒上来,上次发现他们暧昧时气得心口疼,差点在拳馆训练时走神被打,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盯着手机屏幕,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明天唱歌,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彻底了断!
既然要唱,就唱首够劲儿的!当着全班的面,清清楚楚地跟杨可安提分手,告诉他是我甩的他,让他和赵诗雅光明正大去腻歪!这样既了却了心事,也能让王少安心——以后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做我的男朋友,不用再怕杨可安那个渣男来纠缠。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解气,刚才选歌的纠结瞬间烟消云散。我手指飞快地划着歌单,目光突然被一个熟悉的歌名勾住——《放生》,范逸臣的。那句“放我一个人生活,请你双手不要再紧握”简直像为我量身定做的,歌词里的洒脱和决绝,正是我现在最想表达的心情。
“就它了!”我在心里狠狠拍板,点开歌曲循环播放。前奏响起的瞬间,之前被杨可安冷暴力的委屈、发现他和赵诗雅暧昧时的愤怒、强装镇定训练的疲惫,好像都随着旋律涌了上来,又被那句“我也放你一个人生活”狠狠压下去,变成一股干脆利落的底气。
后排传来赵诗雅低低的笑声,她正拿着手机给杨可安发消息,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侧脸带着藏不住的甜蜜。我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心里冷笑——明天晚上,就让这甜蜜变成公开处刑。我要站在讲台上,对着全校同学,对着他,把这首歌里的每一句都唱清楚,是我不要你了,是我选择放生彼此,从此两不相欠。
第二节课的铃声刚落,教室里就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老师巡视时轻轻的脚步声。我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桌肚,屏幕还亮着《放生》的歌词页面,刚才课间单曲循环的旋律好像还在耳边打转,连带着心跳都跟着节奏轻轻起伏。
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最后一道附加题的辅助线画了又擦,铅笔屑在草稿纸上堆成小小的山。我咬着笔杆抬头,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教学楼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课桌上投下长方形的光斑,把课本上的字迹照得清清楚楚。前排同学的背影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只有头顶的吊扇在慢悠悠地转着,扇叶切割空气的声音成了教室里最规律的背景音。
我用指尖敲了敲练习册,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后排——赵诗雅正低头写着什么,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她手边的粉色保温杯冒着极淡的热气,想必是杨可安课间帮她接的热水。
一股熟悉的烦躁感刚冒出来,就被我强压下去。我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铅笔,在草稿纸上画出新的辅助线。
《放生》的副歌突然在脑海里响起来:“我也放你一个人生活,你知道就算继续结果还是没结果”,歌词里的决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心里的杂念。对,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要好好做题,养足精神,晚上才能睡好,明天才能唱得更有力量。
老师的脚步声在过道里停下,停在了我旁边。我赶紧低下头假装演算,眼角的余光看见他翻了翻我的练习册,又轻轻走开了。等脚步声远了,我才偷偷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沁出薄薄一层汗——不是因为怕老师,是因为心里藏着的事太满,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小心。
解完最后一道数学题,我放下笔揉了揉酸胀的手腕,目光下意识地瞟向窗外,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烦躁又冒了上来,手指在桌肚里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一个念头突然窜出来:他明天要是不来怎么办?
他唱歌比我好听多了,上次校园歌手赛凭着一首情歌拿了一等奖,当时我还傻乎乎地跑到他面前给他庆祝,现在想来真是浑身发麻。他那么爱出风头,这次唱歌活动说不定也会报名,可万一他故意避开我,或者干脆跟赵诗雅在他们班自习,根本不来报告厅呢?那我准备了这么久的“告别仪式”,不就成了自说自话?
我悄悄从桌肚里掏出手机,屏幕在昏暗的教室里亮起微弱的光,我赶紧用课本挡在前面,像做贼似的调成静音。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点开qq时,连呼吸都放轻了——前排的老师正低头看着教案,钢笔在点名册上划过的声音格外清晰。
找到杨可安的对话框,上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敷衍的“知道了”里,那串冷冰冰的文字看得我牙尖发痒。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跳跃,敲下一行字:“明天晚自习报告厅来听我唱歌呗。”输完又觉得太刻意,手指悬在表情栏上犹豫两秒,选了个挑眉的表情添在后面,假装只是普通同学间随口一提的邀请,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洒脱。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心脏突然“咚咚”跳得厉害,像在拳馆等着师兄发号施令时的紧张。我飞快地把手机塞回桌肚,指尖却还残留着屏幕的微凉,连握着笔的手都有些发颤。
课本上的函数图像变得模糊起来,我盯着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脑子里却全是杨可安看到消息的样子。他会不会觉得奇怪?会不会猜到我要做什么?还是会像以前一样,随手回个“没空”就没了下文?
桌肚里的手机安静得像块石头,没有震动,也没有提示音。我咬着笔杆抬头,窗外的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隔壁二班的灯光透过玻璃映过来,在墙上投下长方形的光斑,不知道杨可安是不是也在这灯光下,对着手机屏幕犹豫要不要回复。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练习册。不管他来不来,明天的歌我都要唱。唱给过去那个总在等他消息的自己听,唱给那个发现他和赵诗雅暧昧时偷偷掉眼泪的自己听,也唱给那个终于下定决心要放手的自己听。
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辅助线终于画对了位置,解题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桌肚里的手机依旧没动静,我却突然松了口气——他来不来,好像真的没那么重要了。
我低头看着练习册上的演算过程,嘴角悄悄扬起一点弧度。明天站在报告厅的舞台上,聚光灯亮起时,我要唱得响亮又干脆,把所有藏在心里的话都融进歌声里。至于台下有没有他的身影,早就不重要了。
晚自习的灯光落在课本上,把字迹照得清清楚楚,我重新握紧铅笔,在练习册上写下解题步骤,每一笔都写得格外坚定。桌肚里的手机依旧安静,但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场告别,从来都只需要我一个人在场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