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红星服装厂的总裁办公室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星晚趴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上,指尖划过欧洲冬季订单的明细单,钢笔在“加急”两个字上重重圈了圈。她穿着件深灰色的羊毛西装,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是陆战锋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此刻却被她无意识地摩挲得发亮。连续半个月,她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眼底的青黑像被墨笔晕染过,唯有提起“暖福”棉袄新系列时,眼里才会闪过光亮。
“星晚姐,德国客户的视频会议还有十分钟开始。”小花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进来,辫梢的红绳系着个小小的平安符,是她娘求来的。看到沈星晚捂着嘴干呕,她连忙放下电脑递过温水,“您这几天怎么总恶心?是不是胃不舒服?张大妈昨天还炖了养胃的小米粥,您都没怎么喝。”
沈星晚接过水杯,冰凉的杯壁贴在额头上,才压下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欧洲和马来西亚两边跑,时差还没倒过来。”她勉强笑了笑,翻开面前的再生面料检测报告,“等忙完这波订单,我请几天假好好歇歇。”话虽如此,她心里清楚,德国客户的首批订单下周就要投产,马来西亚分厂的环保认证还在等结果,根本抽不开身。
视频会议开得很顺利,德国客户对再生面料的保暖系数和刺绣工艺赞不绝口,当场追加了三成订单。结束会议时,沈星晚却眼前一黑,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陆战锋正好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刚从车间取来的棉袄样品,看到她脸色惨白,军绿色的夹克都没来得及脱就冲过来扶住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的手掌滚烫,贴在她的额头上,粗糙的指腹擦过她冰凉的脸颊。沈星晚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棉絮和机油味,才勉强稳住神:“没事,就是有点头晕,可能低血糖。”
陆战锋却不放心,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她,军绿色的身影在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沉稳有力。“小花,把下午的会都推了,我送星晚去医院。”他低头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妻子,喉结滚动着,“早就让你别这么拼,你偏不听,看看把自己熬成什么样了。”
沈星晚想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别乱动,听话。”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厂子离了你能转,我离了你不行。”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陆战锋握着沈星晚的手,看着她抽血、做检查,指节因为紧张而泛白。当医生拿着化验单走出来时,他几乎是冲上去的:“医生,我爱人怎么样?是不是太累了?”
医生推了推眼镜,笑着把化验单递给他们:“恭喜啊,沈女士怀孕了,六周左右。不过要注意,您爱人年龄不算小,加上近期劳累过度,孕酮有点偏低,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再这么高强度工作了。”
“怀孕了?”沈星晚愣住了,手指下意识地抚上小腹,那里还平坦得没有任何变化,却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这个消息像惊雷,炸得她脑子一片空白——她和陆战锋明明商量好,等企业国际化战略稳定了再考虑二胎,怎么会突然……
陆战锋比她更震惊,手里的化验单差点掉在地上。他反复看着“妊娠试验阳性”几个字,又看看沈星晚的小腹,眼圈突然就红了。这个在商场和战场上都从没慌过的男人,此刻手都在抖,笨拙地扶住沈星晚的肩膀:“真……真的有了?医生,她身体没事吧?要不要住院?”
医生被他紧张的样子逗笑了:“问题不大,但必须休息,不能再熬夜劳累。建议减少工作量,保持心情舒畅,定期来复查。”她看着沈星晚,“尤其要注意情绪,怀孕初期情绪波动对胎儿不好。”
走出医院时,初冬的风带着凉意,陆战锋把沈星晚裹进自己的军绿色大衣里,拉链拉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她的眼睛。“冷不冷?我背你吧。”他半蹲下身,宽阔的后背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可靠。
沈星晚摇摇头,手指轻轻抓住他的衣角:“我自己能走。”她看着陆战锋泛红的耳根和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心里五味杂陈——有意外,有慌乱,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柔软。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可一想到小腹里那个小小的生命,是她和陆战锋的骨肉,心就像被温水泡过一样,软得一塌糊涂。
“在想什么?”陆战锋察觉到她的沉默,停下脚步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是不是担心工作?别想了,天大的事有我呢。德国订单我去跟进,马来西亚分厂我让老张过去盯着,你安心在家养胎。”
“可再生面料的研发到了关键期,新设备调试只有我……”沈星晚的话没说完,就被陆战锋捂住了嘴。
“没有什么比你和孩子更重要。”他的眼神认真得吓人,军绿色的大衣将两人裹在小小的空间里,“设备调试可以请专家,研发可以放慢进度,订单晚几天没关系。但你和孩子不能有任何闪失,听到没有?”他顿了顿,声音放软,带着一丝恳求,“星晚,咱们盼这个孩子盼了多久?现在他来了,是老天赐给咱们的礼物,咱们得珍惜。”
沈星晚看着他眼里的紧张和期待,心里的挣扎渐渐平息。是啊,她和陆战锋虽然说过先忙事业,但哪个父母不盼着儿女双全?小念不止一次吵着要弟弟妹妹,陆母更是念叨了大半年。只是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回到家时,王师傅和小花已经听说了消息,炖了鸡汤守在门口。王师傅穿着藏蓝色的斜襟棉袄,手里攥着个红布包,里面是她求来的安胎符:“丫头,可算把你盼回来了!快坐下歇歇,我炖了乌鸡山药汤,补气血的。”老人拉着沈星晚的手,眼睛在她小腹上转了又转,笑得满脸皱纹都堆在一起,“我就说你这阵子脸色不对,原来是有喜了!咱们红星厂真是双喜临门,订单旺,人丁也旺!”
小花端着鸡汤过来,辫梢的红绳随着动作轻晃:“星晚姐,您可得听医生的,好好休息。办公室的文件我先帮您整理,重要的再给您拿回来批阅。欧洲客户那边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您身体不适,他们很理解,说可以推迟一周谈细节。”
沈星晚喝着温热的鸡汤,看着眼前一张张关切的脸,心里暖暖的。她摸了摸小腹,突然抬头对陆战锋说:“咱们留下这个孩子吧。”
陆战锋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点燃的星火。他几步跨过来,小心翼翼地抱住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器:“你想好了?不担心工作了?”
“担心,但更想留下他。”沈星晚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事业可以放慢脚步,孩子来了就是缘分。再说,你不是说天大的事有你吗?我信你。”她顿了顿,嘴角扬起温柔的笑,“而且,我想给念念添个伴,给你生个小棉袄,或者……小军人。”
陆战锋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紧紧抱着沈星晚,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哽咽:“好,都听你的。想要小棉袄还是小军人,都随你。”他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以后家里的事、厂里的事,我多担着,你什么都不用管,安心养胎就行。”
接下来的几天,沈星晚开始慢慢调整节奏。她在办公室隔出一间休息室,放上柔软的沙发和孕妇枕,每天强制自己午休一小时。陆战锋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准时回家陪她吃饭散步,晚上还学着给她按摩浮肿的脚踝,军绿色的工装裤沾着按摩油,却一点都不嫌弃。
“陆大哥,你这按摩手法快赶上专业的了。”沈星晚靠在沙发上,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忍不住笑,“以前在部队学的?”
“哪能啊,这几天看了八本按摩书呢。”陆战锋的耳朵微红,粗糙的手指在她脚踝上轻轻揉捏,“医生说你久坐容易水肿,多按摩能舒服点。”他抬头时,鼻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膝盖,像触电似的缩了缩,引得沈星晚笑个不停。
为了让沈星晚安心养胎,陆战锋开始系统地接手日常管理。他跟着沈星晚学看订单报表,记原料供应商的联系方式,甚至在她的指导下,主持了一次中层干部会议。虽然一开始磕磕绊绊,把“再生面料”说成“再生面条”引得大家偷笑,但他学得格外认真,笔记本上记得密密麻麻。
“战锋哥现在越来越像回事了,昨天还问我欧洲客户的饮食习惯,说要在样品里加他们喜欢的薰衣草香包。”小花偷偷跟沈星晚说,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他还让我买了本《孕妇食谱》,天天追着张大妈问怎么做。”
沈星晚听着,心里甜丝丝的。她知道陆战锋对管理细节本不敏感,但为了她,硬是逼着自己学这些琐碎的事。那天她起夜,看到书房灯还亮着,陆战锋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边摊着的是她的管理笔记,上面用红笔标满了重点。
更让沈星晚安心的是,她提前培养的副手林薇渐渐能独当一面。林薇是省纺织学院的高材生,跟着沈星晚学了两年,对再生面料研发和订单管理都熟门熟路。沈星晚把日常审批、生产调度都交给她,只把控战略方向和重要决策。
“沈厂长,德国客户确认了新面料的色卡,我已经让染整车间试生产了。”林薇拿着报表进来,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马来西亚分厂的环保认证也通过了,下周就能投产。您放心,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沈星晚看着报表上清晰的记录,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很好。记得跟进欧洲的物流,冬天海运容易延误,让他们提前订舱。”她靠在椅背上,小腹已经能摸到一点点凸起,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原来把担子分出去,自己并没有失去什么,反而收获了更多时间和安心。
这天晚上,陆战锋洗完澡出来,看到沈星晚正对着镜子比划。她穿着件宽松的孕妇裙,手轻轻放在小腹上,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在看什么?”他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掌心覆在她的手上。
“在看咱们的宝宝。”沈星晚笑着把他的手按在凸起的地方,“刚才他动了一下,很轻很轻的。”她仰头看着陆战锋,眼里闪着泪光,“战锋,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支持我,我可能还在纠结要不要这个孩子。”
陆战锋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又轻轻吻了吻她的小腹,动作虔诚而温柔:“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愿意给我生第二个孩子,谢谢你让咱们的家更完整。”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星晚,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你永远比事业重要,比订单重要,比所有的一切都重要。”
沈星晚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和自己小腹里微弱的胎动,心里充满了幸福感。这场意外的怀孕,虽然打乱了她的事业规划,却让她更深刻地体会到家庭的意义。原来所谓的平衡,不是硬撑着兼顾一切,而是懂得取舍,学会信任,知道身边有人可以依靠。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照亮了床头柜上的孕妇手册和企业规划图。沈星晚知道,未来的路不会一帆风顺,她需要在养胎和事业之间找到新的平衡,需要学着放手让别人成长。但只要身边有陆战锋的支持,有团队的分担,有这个小生命带来的力量,她就有勇气面对一切挑战。
陆战锋轻轻拍着她的背,哼起不成调的摇篮曲。沈星晚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渐渐睡着,梦里有欧洲订单顺利交付的喜悦,有马来西亚分厂开工的热闹,更有抱着两个孩子、和陆战锋相视而笑的温暖画面。
这个在忙碌中悄然降临的小生命,是意外,更是惊喜。他让沈星晚明白,人生最珍贵的从来不是完美的规划,而是那些突如其来的温暖和不期而遇的幸福。而她和陆战锋的故事,也将在事业的征途和家庭的温情中,继续书写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