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娥眉忙道:“妹妹是外甥女,与我们兄妹不同,不用守足七七,你只需头七和快结束那日露面就行。况且还有几日才是七月初一,还早着呢。”
洛俪的外祖父是因旧伤复发病逝的,之后梁家长子梁思远袭爵,成为梁氏家主。外祖母在梁家大祸前几日在睡梦中一睡不醒,死后,梁老夫人以一品诰命之尊风光荣葬。
梁思远兄弟、妻儿死状凄惨,有的是在锦衣卫进入梁家时反抗被杀,有的被斩杀于皇城菜市口,梁思远更是被下大狱,受尽刑罚后在菜市口斩首示众。
洛俪问道:“舅舅遇难,我记得好像是十月,怎的在七月初一办大法事?”
梁娥眉望着梁俊。
梁俊凝了一下,“这……这是我选的日子,有这什么说法吗?”
“梁大哥应该问问表嫂,这么大的事,哪能随便选一日,自是要请人寻个易办丧事的黄道吉日,一则不能生者冲撞,二更不能与逝者冲撞。选期、看期可有好些讲究,若是弄不好,逝者难安,生者不顺。”
洛俪在前世也是打理过一府后宅的,对这些事还算了晓。
梁娥眉垂眸。
哥哥还真是,她还以为是请人选的期,闹了半天,居然是自己任意选的,这哪有随便选期的。
梁俊嘟囔道:“当时我就只想着想个法子把婚事延后,也没想这许多,脱口就出了在乡下庄子发现长辈遗物,要替长辈们收敛尸骨大办法事的事……”
洛俪道:“先办丧事,再办法事。至于梁家人的尸骨,先寻个地方放起来。待法事后,请高僧选了吉日送回大兴府梁氏坟园安葬。”她又顿了一下,“梁大哥还真是,这种事情,你交给表嫂去办,她自是比你懂得多。”
梁娥眉笑道:“这不能怪我哥,着实是嫂嫂身子不便。”
洛俪眨巴着眼睛,“是有喜了?”
梁娥眉笑而不语。
洛俪笑容甜美,“恭喜梁大哥!”
梁家又有一辈人,这是大喜事。
梁娥眉低声道:“嫂嫂是个有福的,过门才一月余,就被郎中诊出滑胎,日子尚浅,需得静养。若不是此,哥哥又怎会自己操劳。”
“梁大哥可以让管事婆子跑腿,这也比他懂啊,哪里像他,想一出是一出,这里头的讲究大着呢。”
梁俊当时只是想寻个藉由拖延婚期,最好拖到梁娥眉明春参加完才艺赛后。
梁娥眉只当梁俊请人选的黄道吉日。
梁俊道:“回皇城我就请钦天监帮忙选期,再请镇国寺的高僧选期,定要选个黄道吉日办法事,再办丧事。”
洛俪忍俊不住。“定了日子,与我递个话来。”
“这是一定的。”
梁俊兄妹因急着回皇城,进了主院,洛俪开了库房大门,将所有的衣橱、柜子、箱子都打开,梁俊看着长辈们的旧物,一时间心潮起伏。
东西还鲜亮如新,人却早已化成累累白骨。
梁家曾经人多热闹,而今只余他们兄妹二人苦撑着家业。
洛俪将梁氏存放乐器的箱子打开,梁家兄妹只淡淡扫了一眼,也不曾多看。
梁娥眉手抚着一箱子妇人的衣物,“这一箱子定是大伯娘的衣裳了?”
“听说那时候,外祖母每至酷夏、严冬,都会来此住上一阵子。彼时我娘会跟着,偶尔大舅母、表哥、表姐也会跟着一道来,那时候的园中各院住满了人,表姐们得几个人合住一院,表哥们也是如此……”
梁俊那时还小,对这里的记忆有些朦胧,但过来的时候,走往山脚下走,就越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尤其进了庄园,看到这里的庭院格局,这种熟络感更是油然而生。
“我记得祖母的院子原唤作慈宁堂。绿幕墙、葡萄架、蔷薇花坛都和以前一模一样,祖母爱笑,笑起来的声音很好听。我和大哥、二哥、两位庶姐最喜欢围着祖母转,祖母最宠孙儿,尤其疼我……”
只是,他后来过继给了梁四老爷,随着他们去了大兴府,如果不是大兴府离皇城远,只怕他也被害了。
郑国公府那么多的人,曾经的四房老爷,四房的儿孙,个个都被害惨死。
梁氏兄妹一脸神伤,如她们这样背负着血海深仇,肩负着振兴家族使命的人不在少数,卢淮安如此,纪玄均如斯,那些早已化成累累白骨的亲人就是他们心中的痛,也化成心中最蚀骨的恨。在复仇这条路上,没有共生,唯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