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传书见他们并不就范,纷纷躲避,心想岂能让你们这样轻易走了?否则我九门提督也不要做了。他忽地欺身而近,取轩辕神剑在手于一瞬之间斩向温如玉、鹿振衣、丁宽和朱啸山。剑锋过处,已是砭人肌肤隐隐生痛,其实只要再加前进半尺有余便可以取其性命,只是此时傅传书已是力有未逮,再有袁门四堂主又不是泛泛之辈,所以见机不对,纷纷跃身而后,脚刚沾地又自跃开,所以傅传书不能直击要害,所以无功,倒不是他武功不行,更加因为袁门四大堂主都是藏着后招,以防不备。
嘉庆皇帝见这袁门四大堂主人人勇敢,个个当先,心想:朕手下有大内四大高手,袁兄弟有四大堂主,都是俊杰,只是若为我用,可成大事!只是这念头只有想想而已,不能践行——因为这位袁兄弟一向性格倔强,而且抱着忠义千秋的决心不放,有时他反倒不是他的掌门大师兄傅统领会融会贯通,圆滑处事!可是如果袁承天这般,只怕天下人也不会敬重于他了,要知道他可是袁门少主——是袁督师的后人,怎么可以做出不义之事,岂不有辱先人令名?而袁门中人都是义气为先,想着侠义为道,可说是胸怀天下,只因他们袁门少主从来都是洁身自好,自律为人,如那幽谷之兰,不同世俗,令人敬仰不可亵渎,所以都是正义之士,少有奸邪之辈!
铁丹青会同文浩然、赵长沙和阿林保三人将这擅闯禁宫的三个黑衣围拢,渐渐收紧阵势,似乎要将这三拿下。阿林保见这三个黑衣手中杆棒,刀剑舞得风发,而且招式配合默契,看来是有备而来,不是无地放矢,心想他们究竟是何来头,竟敢夜闯禁宫,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三人见一时半刻不能成功,余光瞥视不见有袁承天而且清心格格,他们便明白是这位清心格格带走袁承天,再打斗去也是无谓,便呼哨声起招呼袁门四大堂主一同杀出去。温如玉心想也是少主已被清心格格带出禁城,我们再打也无意义——只是适才一味和这傅传书缠斗,没有留心此节,现在最为紧要便是杀出去合同少主,他日再从长计议。
以七人之力合拢,威力便渐而呈现!他们七人各持武器向外杀去,可是兵士反而愈来愈多,似乎要围困于他们。这定是傅传书暗中传了命令,让步兵营的兵士前来围剿。温如玉见这情形,知道硬要杀出去是不成,只有……他目光转处只见嘉庆皇帝身后一宫女似乎一直看着皇上,满眼都是柔情蜜义,不是君臣上下的那种的关怀,似乎……
众人都关注场中恶斗,似乎无人注意到这宫女的表情,便是左近的恭慈太后也是未见,只因她关心的是如何拿下这样乱党,至于其它的也不怎么关心。
温如玉忽然示意众兄弟杀向这隆庆门的西北,引领众官兵围拢,而他却忽然跃身欺近这宫女身旁,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擒拿,以刀加颈,喝道:“皇帝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温如玉兔起鹘落之间,都是让人惊愕不已!他之所以不挟持恭慈太后,因为他见这位太后身后几名侍卫都是彪悍非常,不是易与之辈,而反观这嘉庆皇帝身边并无侍卫,大约是他自持武功,以为无人可以伤他,所以大喇喇坐在那,看众人争斗,所以这样更容易得手。
嘉庆皇帝见这温如玉挟持这宫女脸上神情不由得变了变,因为这宫女不是旁人,却便正是上官可情;他怎么可以容忍别人伤害到她。所以不由霍然起身,龙颜震怒,喝道:“大胆反贼,你敢伤她分毫,朕便教你死无葬身之地!”他已不是寻常震怒,而是极为震怒。恭慈太后自然不明所以,不明白皇帝为何显示出这导于寻常的怒容,心想不过区区一个下贱宫女至于么?但是这话又不能大庭广众之下问出来,否则有失仪容,更加失了体统!
嘉庆皇帝全然不顾众人诧异,大步从高台龙椅走下来!温如玉道:“你也不震怒,只要你下令让我们安全出了大内禁城,我便放了她性命不死,否则可难说了!”嘉庆皇帝听了不怒反喜,说道:“好大胆子,你敢威胁朕?”温如玉道:“你若不放我们出宫,也无不可,只是眼前如花美人便人鬼殊途!皇帝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嘉庆皇帝虽知他们袁门从不滥杀无辜,可是人在情急之下未始不会做出不智的事来!他只有忍了忍心中的怒火,说道:“好,朕答应你!”自古天子一言九鼎,正所谓君无戏言。温如玉自然认可,因为天子一旦失言,那么便是祸及天下的根由,因为人无信而不立,又况且是一国的君上?
傅传书虽为九门提督也不能公然违抗皇帝的诏旨,所以众人只有忽喇喇闪开道路,让他们走。恭慈太后见状本要喝止,可是转念又想不成如若今日践言,那么日后皇上重新执政,便无信而立,成了言而无信的君主,谁还会听命于他?所以她也只有不言语,心想纵使今日你们可以逃脱,不怕日后重蹈覆辙,要知道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岂难道还怕你们能逃出生天不成?
温如玉放下这上官可情,他知道皇帝既然发话再无人敢横加阻拦,所以也扬长而去,视众人如无物。傅传书见他走过自己身边也是昂不为礼,心中有气,心想好小子,你自以为是袁门中人,便可以横行无忌来着,总有落在我手中一日,那时便叫你们好看!其实温如玉也不是狂妄自大之人,只是对这傅传书心生鄙夷,心想:天下人都知道民族大义,纵然有人不事反清复明,可是也不做清廷爪牙,可你身为昆仑派的掌门人,却甘心效忠清廷,这还犹可,更可恨者是其助朝廷围剿天下的仁人义士,以至怨声载道,所以今日从他身边走过,如视无物,心中鄙视其人!
傅传书虽心中恼恨也是无奈,因为他只是臣下,不能僭越本分,所以只有眼睁睁看这他们远去。
破旧的人家祠堂,只见祠堂中梁斜斜悬着一幅牌匾,写着四个大字“正气乾坤”,下面写得四个小字,因为年日已久,所以看不真切。大屋之中却是空荡荡,中有蜘蛛织网,满是灰尘扑扑,日久少有人来,显得无此凄凉。堂中的木主牌位孤零零在那,一盏破旧油盏还亮着微弱的光,将这黑暗驱除;可是这油盏一旦燃尽,黑暗又会重来占领这世间,黑暗不因光明而退却,光明不因黑暗而懦弱,天下之理如此,循循不变也。偶尔也有耗子在供桌下窜来跃去,叽叽地叫着寻找食物,可见世间万物生灵皆苦,无人可以自度。有时世上的苦难困绕人的智,让人在这无尽的罪恶渊薮中挣扎,虽然最后可能一无所有,甚至死之相加,可是他们犹不放弃,坚信光明可以照亮黑暗,让黑暗中隐匿的无耻罪恶无处遁形,让光明永照世界!这世界因你我而美丽,要让他绽放出耀世的光芒,那怕你卑贱如小草,命如微尘,也会有自由与尊严,这世上不因你渺小而变得伟大,不因你伟大而变得渺小,因为世上总有一种力量,可以让这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清心已是身心俱惫了。她让侍卫将这袁承天放下,然后让他们走。其中一个侍卫犹疑了好一会,觉得他们离去,留下格格一个人不安全,所以有要留下的意思!清心也知道他们不放心,可是她不愿意有旁人在此,便执意要他们走。这几个侍卫见清心格格执意如此,也不敢违拗,只有依命而去。
清心看地地上放着的袁承天,只见他依旧面如生人,只是脸色透着紫青,知道他是中了极厉害的毒药,想要袁大哥活命也无不可,只有让施毒之人交给解药便性命无忧,只是这似乎不大容易办到,因为袁大哥的大师兄傅传书一向对他这个小师弟成见已深,几次三番要害他性命,今日得手,他又岂会轻易就范!
清心百转愁肠,幽幽叹道:“承天哥哥只要你不死,清心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不死……”破旧的祠堂,空旷的庭院,寂寞清冷的夜!忽然祠堂破旧的木门轻微响了一下,有风吹来,不是风是人!他已至清心身后,将她所说的话听得真切,桀桀笑道:“你怕你承天哥哥死去,我却可以救他起死回生!”
清心蓦然回首,只见傅传书正不怀好意盯着她,因为她本就是容华绝代,楚楚动人的姿容!清心怒道:“你要做什么?”傅传书道:“我是来救袁师弟的!”清心忽地笑了出来,似乎是听到了天下最为可笑之事,因为别人救袁承天她会信,至于这位现任京畿之地的九门提督的傅传书只怕是居心叵测!
傅传书道:“清心,你适才不是说过了么?为了你的承天哥哥,你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我现在便成全你!”清心见他这不怀好意的样子,怒道:“我的名字是你能叫的么?”傅传书不以为忤,又笑道:“我非但可以叫,我还要你……”清心怒极,反手一掌重重打在傅传书的脸上,立时起了个大手印。——他本来可以躲过,可他偏偏不躲,让清心重重打了一耳光。他反而嘻嘻一笑,说道:“清心,你只要随从我,我便救你的袁大哥,否则只怕华鹊在世也救不了他!”清心道:“你还叫我名字!”傅传书道:“袁师弟叫得,我为什么不可以叫得!又况且不一会你便是我的人。”他说完,双眼放出骇人的光芒,是贪婪的欲望。
清心见他扑向自己,便闪身而过。其实她哪里是这傅传书的对手。傅传书人在中途,轻灵灵地一个转身,换了一个方位,忽然欺身而近。他左手变爪,嗤地一声将清心左臂衣衫扯破。赫然可见她玉臂之上的守宫砂!傅传书见到清心臂上的守宫砂,自是惊喜非常,原来这清心还是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也是难能可贵!原来她与袁师弟都是守礼如一之人!袁师弟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而清心则是守身如一,肌肤若雪的神仙女子!
傅传书不由为之一怔!也便是在他一怔之间,清心见他神情恍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便从腰间拔刀在手,更不迟疑,双手握刀向前一力送出,直插入傅传书肋下,如果她不慌张,看准穴位所在方位,一刀便可以刺中要害,这傅传书非当场丧命不可,可是她毕竟也是初次杀人,动作未免紧张,所以一刀刺偏。傅传书万没料到看以弱不禁风的清心格格,竟也会在非常之时提刀杀人,而且她可是一心卫护袁师弟,心中不免痛楚,可是接着便是悲愤接踵而来,心想:你想杀了我,便可以常久和我袁师弟双宿双飞,只怕还是太早了些?我岂能如你所愿,今日我一并杀却你们,免却在这世上烦恼!
清心虽一刀刺中了傅传书的肋下,虽不是制命所在,见到鲜血流出也是惊骇非常,一时竟不知是抽刀还是退后,一时手足无措。傅传书冷笑道:“清心你真的想要我死?我难道连袁师弟万分也不如?我从来都是对你真心,我哪点不如袁师弟,以至于你性命不要了,也要完全卫护于他?你说……你说……为什么?”清心步步退后,见他面目全非,狰狞的样子,心中虽然害怕却也不惧,说道:“你当然不如袁大哥……”她看了看傅传书肋下的刀还插在那,血已不似先前流出,因为他已点了周边穴道,又上了金创药,阻止血再流出,饶是如此,衣襟也是鲜红的骇人,而且血腥中有腥膻之气,让人气息不畅,好在清心平常也是习武在身,所以可以以气换气,否则非中者欲呕。
她见傅传书虽面目变得可怕,可是并不出手伤人,想来他是要听自己说出这其中原由!她轻轻叹口气说道:“袁大哥虽反清复明,然而行事光明磊落,心不藏私,怜悯众生,兼济天下;而你虽为昆仑派掌门,却倒行逆使,杀害天下的仁人义士,所以行为为人不齿!所以我从来都是鄙视卖祖求荣的奸邪小人,敬重天下真正的大英雄!想像当年你们汉人的将领洪承畴为了苟活而降我朝,后来为我满洲人挣下了整个天下,可是他也是杀人无算的恶人,至少在我心中是如此不堪!因为古往今来为了异族而大杀自己同胞恐怕只此一人!现在你和他不是一般模样么?又有什么分别?”傅传书道:“我这样做可都是为了你们江山永享,千秋万代啊!”
清心蔑视他一眼,说道:“可是有一点你却完全忘掉了,那便是从来的正直的君王都是敬重为国为民的大英雄,而鄙视那些为一己之私而祸害无辜的奸邪小人。后来我高宗纯皇帝也说他是于君臣大节有亏,在君主社稷临危之时不能尽忠,且又临危变节,降于我朝,虽立下赫赫汗马功劳,可是其行径却是卑劣,所以将其列于贰臣传,可见对其为人卑视!”
傅传书岂有听不出这位清心将自己和当年的洪承畴并列,可见她是极其卑视自己的,心中自然不满且又气恼,心想你说话处处抬高我袁师弟,语气之间显得对我颇为不屑,真是岂有此理?岂难道我便不如袁师弟?好,今日我便杀了他,看你还有的说话?他呛地一声拔剑在手,一步一步向袁承天走去,脸上显得更加狰狞可怕,哪还有俊逸的样子,空气之中都透着萧杀的气氛。以乎他今日不杀袁承天誓不罢休。他要这清心余生都在思念苦楚之中过活——只因为他从来都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不见天下人负我!所以他听清心说话,目眦欲裂,心想好的很,我便让小师弟死给你面前,看你还有的倔强!我堂堂九门提督岂能受你之辱。
清心见他持剑走向袁承天便知他要了解了袁承天,心下不禁骇然,不顾自己身体疲惫,奋力向他冲去。傅传书听到背后风响,情知是清心要一心阻拦自己,心想你要我不杀你的袁大哥,我偏偏不遂你愿,看你如之何!他内心竟有一种莫名的快乐——他见别人痛苦、伤心、无着的样子便有种莫名的欢喜,也许世人心中都有心魔,只有去除心魔,才会达到我爱世人!
傅传书并不回头,而是反手一掌将这清心拍出,用了八成力,因为他怕十成力伤及身体发肤以及内脏,那便不好了。清心受力,只觉五内翻滚,似乎承受不住这内力的反噬,再也忍禁不住,哇地一声吐出一囗鲜血,身子接着倒地。
傅传书并不加理会,而是大步上前,手中轩辕神剑直指袁承天,剑及眉心眼见他这位袁门少主再无幸理,可是忽然斜刺里飞出铁菱叮叮之声不绝,全打在这长剑剑身。剑的招式不免走偏,竟一剑刺入地入,因为用力过猛所以一时竟拔之不出。接着背后恶风不善,似乎有兵器刺向他背后的死穴命门穴——这可是人生最为致命的穴道,一经刺中非死也是重伤,所以习武之人最看重保护此穴道不受敌人侵犯,以为周全。
他只有放弃拔剑,身子仓卒之间向旁跃开,以避敌人偷袭得逞。待他身子着地,仔细看时却是赵碧儿,不由得心中五味杂陈,竟有一种无名怒火冲上脑门,心道好呀!你们一个个都相助袁承天,而对我却是下手无情,真是可恨之极!赵碧儿为何会出现这?——原来她在昆仑派寂寞难奈,有时闲下无事便去爹娘的墓冢前打扫,有时又去昆仑之巅,在那株杜鹃树下,不禁又想起当年和袁师弟同上昆仑之巅,那时节两个人都是心无所猜,一派天真烂漫,那知后来久经忧患所带来的悲天悯人的领悟,方知世人苦难方深,活在世上没有一天是欢乐的,只有在世上苦苦挣扎,不知何时何日才是承平之时!她每每忆及二个人月夜上昆仑之巅,踏着茫茫月色,一种心情,两种相思!那时看袁师弟不苟言笑的样子却是掩不住他一世的英雄的气概!大大的眼睛之中藏着不为人知的过往之事,俊逸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坚韧不拔的心!那时节好像与他共相守,天地永不诀别!可是世间的美梦啊!终是容易唤人醒!
她在中夜之时总是难以入寐,索性打开临崖的木窗,只见外面碧宇无空,冷默无情的天空,总有一颗孤星悬于中天,不与众星为伍,在那孤零零,可是他并因为孤独寂寞而黯然无光,反而射出万丈光芒,大有直冲抖府之意!她自然认出那是天煞孤星,一生都孤独,一生都飘泊,一生都在忧患中,从来没有快乐之时,总是悲哀多于快乐!那不正是袁师弟的命格之星么?因为爹爹在世之时便教她识别天中的星座,知道袁师弟命格天煞孤星,虽然忧患,但从来不会屈服任何势力,要做只做真正的自己,不会为谁而迁就!可是有日夜中忽见他光芒渐暗,已有式微之时,便觉不对,袁师弟一定是遇上了棘手之事,或是身遭危险!她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交代派中师兄师弟便连夜下山直赴京都。果不其然,一到京城便听到了袁师弟被押天牢的事情。她情知以己之能,未必可以救出师弟,只有暗中潜伏,伺机而动方有胜算的可能。
今时在这被旧祠堂她见掌门大师兄傅传书持剑要杀袁师弟,便趁机出手,将短刀刺出迫其回救,这样使其不能伤害袁师弟。傅传书见是赵碧儿心中又惊又喜,惊之者乃是万万未料到出刀要杀自己的却是赵碧儿,喜者是她依旧如往昔,可说是容颜如昔,变化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