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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没人敢说三道四（第1页）

&0t;让让！开水！&0t;乘务员推着铁皮茶水车挤过人群，搪瓷缸子在铝制餐盘上撞出清脆声响。周淮民侧身避让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京片子。

&0t;周采购员？真是您呐！&0t;穿藏蓝工装的男人挤到跟前，袖口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油渍，&0t;我是轧钢厂三车间的小刘啊，去年您给咱们车间弄来那批无缝钢管……&0t;

&0t;秀芬？&0t;他刚要伸手扶她，却见妻子猛地后退半步，行李箱&0t;咣当&0t;砸在地上。

&0t;你……你哪来的钱买这个？&0t;林秀芬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扯过铁皮，&0t;上个月你说要跑东北采购，结果厂里都说没见着你人！&0t;

&0t;周哥！&0t;穿海魂衫的年轻人单脚支地，车把手上挂着个军用水壶，&0t;听说您这回立大功了？厂办都传疯了，说您从东北弄来二十吨优质焦煤！&0t;

周淮民脚步一顿。他确实刚从东北回来，但带回来的不是焦煤，而是用未来三十年的商业眼光倒腾来的紧俏物资。不过这些没法跟任何人解释，只能含糊道：&0t;碰巧赶上鞍钢改制。&0t;

&0t;碰巧？&0t;小年轻挤眉弄眼地凑过来，&0t;我可听供销科老王说，您在长春黑市……&0t;

&0t;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0t;林秀芬突然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砸过来，褐色的茉莉花茶在灰墙上洇开一朵花，&0t;厂办都传遍了！你说去采购，其实是倒卖厂里的边角料！&0t;

&0t;是，我倒卖边角料了。&0t;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疤痕，&0t;但我要不这么干，怎么填得上你弟结婚欠的赌债？怎么给妈买降压药？&0t;

&0t;挖！&0t;他甩开的确良衬衫，古铜色脊背上渗出细密汗珠。铁锹铲进冻土的闷响中，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0t;同志，这地方不能动土。&0t;清冷的女声像冰棱子扎进耳膜。周淮民回头，见个穿列宁装的姑娘举着工作证，胸前的钢笔在朝阳下泛着冷光，&0t;我是文物局新来的实习生，苏晚晴。&0t;

&0t;住手！&0t;苏晚晴突然扑过来，马尾辫扫过周淮民手背，&0t;这是国家文物！&0t;

&0t;嫂子？&0t;他故意踩响一片瓦砾。

于丽像受惊的兔子猛地跳起来，慌忙把信纸往围裙兜里塞，眼角还挂着泪珠子：&0t;周、周采购员，您怎么走这儿了？&0t;

周淮民晃了晃手里的单据：&0t;李主任让我来核对这批螺纹钢的规格。倒是你，跟阎解成吵架了？&0t;他记得清楚，于丽丈夫阎解成是保卫科临时工，前些天还因为偷卖厂里废铁屑被通报批评。

这话像戳破了脓包，于丽突然蹲下身嚎啕大哭：&0t;这日子没法过了！他昨儿半夜翻到我藏的体己钱，非说我要养野男人！&0t;信纸从兜里飘出来，周淮民瞥见&0t;离婚协议&0t;四个字，钢笔字被泪水洇得模糊。

&0t;别哭啊，让人看见又该说闲话。&0t;周淮民四下张望，从挎包里掏出手帕递过去。这年头离婚可是要开全院批判会的，上回前街王寡妇离婚，被泼了三天脏水。

于丽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掐进肉里：&0t;周兄弟，你神通广大，能不能帮我弄张火车票？我回保定娘家，再也不回来！&0t;她身上混着机油和槐花香，熏得周淮民鼻子痒。

&0t;周采购员，我姐的事您少掺和。&0t;她指尖点着周淮民胸口，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差点戳到第二颗纽扣，&0t;您是体面人，别为了个破鞋脏了名声。&0t;

&0t;进步？&0t;于海棠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0t;那您敢不敢跟我打个赌？三天之内，您要还能这么硬气，我于海棠当着全厂给您鞠躬道歉！&0t;她忽然踮脚凑近，香雪海牌雪花膏的味道扑面而来，&0t;要是您怂了……&0t;

&0t;怂了怎样？&0t;周淮民闻到她间飘来的槐花香，和昨天于丽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0t;您就得帮我弄张招工表！&0t;于海棠突然变脸，从挎包里抽出张信纸拍在他胸前，&0t;纺织厂要扩招，我姐能写会算，凭什么窝在食堂打饭？&0t;

&0t;这是伪造！&0t;阎解成扑上来抢照片，被民兵连长一把按住。周淮民不慌不忙掏出第二张照片，正是阎解成昨夜在国营饭店请客，桌上的茅台酒瓶在闪光灯下亮得扎眼。

&0t;保卫科阎解成同志，利用职务之便倒卖厂里报废设备，证据确凿。&0t;周淮民转向早已泪流满面的于丽，&0t;现在离婚，没人敢说三道四。&0t;

散会时，于海棠堵住他，这次没抹口红：&0t;算你狠。&0t;她掏出皱巴巴的招工表，&0t;但纺织厂只要五个名额，你拿什么跟我换？&0t;

周淮民从挎包底摸出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上海轻工局的采购委托书：&0t;我要二十台蜜蜂牌缝纫机指标，换你姐进厂当会计。&0t;他看着于海棠眼睛渐渐亮，突然压低声音，&0t;对了，你姐夫倒卖的那批铜材，现在还在废品站后院埋着吧？&0t;

&0t;小周啊，不是我说你。&0t;李科长端起搪瓷缸子呷了口浓茶，茶垢在缸底凝成褐色的月牙，&0t;这次去深圳特区采购电子元件，可是厂里今年最重要的任务。你一个新来的采购员，真能担得起这担子？&0t;

&0t;李科长，采购清单上列的tdk磁芯和74ls系列芯片，我在广交会供应商名录里都核对过。&0t;他刻意放慢了语，让每个字都砸在青砖地上，&0t;深圳华强北的陈老板还欠着咱们厂三车皮的彩电显像管，正好可以拿这批芯片抵账。&0t;

&0t;是是是，王主任放心，这次绝对万无一失。&0t;李科长突然换上谄媚的笑脸，捧着听筒的手背青筋凸起，&0t;我亲自带小周去，这孩子机灵着呢，保证把元器件给您老人家原封不动拉回来！&0t;

挂断电话的瞬间，那张笑脸像被泼了硫酸的纸人般迅融化。李科长从抽屉里抽出张介绍信甩在桌上，信封角上印着&0t;特急&0t;的红戳。&0t;明早六点的绿皮火车，你跟供销科老张去。记住，到了深圳直接去蛇口工业区，别跟那些个体户瞎掺和。&0t;

&0t;大爷您是？&0t;

&0t;叫我老陈就行。&0t;老人从兜里摸出个铁皮烟盒，叮叮当当的声响让周淮民瞳孔骤缩——那是香港关口安检时才会用的探测器零件。&0t;我在罗湖桥头修了二十年手表，什么魑魅魍魉没见过。&0t;

&0t;懒人屎尿多！&0t;老张不耐烦地挥挥手，布满老年斑的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在阳光下闪得刺眼。

&0t;林小姐？&0t;他跟着女人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间挂着&0t;港穗贸易公司&0t;牌子的办公室前。门牌上用繁体字写着&0t;总经理林婉君&0t;，门缝里飘出的冷气让他打了个激灵。

林婉君摘下墨镜的瞬间，周淮民终于明白什么叫&0t;巧笑倩兮，美目盼兮&0t;。她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金粉，随着眨眼扑簌簌落下，在锁骨处汇成一片星河。&0t;周先生要的tdk磁芯，我们仓库有三千件现货。&0t;

她突然倾身向前，香水味混着雪茄的辛辣扑面而来，&0t;不过……李科长没告诉你，这批货是给越南人准备的吗？&0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