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对话,边入东暖阁。
”错了!是新戏!";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你怎能听到?不是内官戏班的戏,是从官外请来的
“他们会演什么?”朱常洛瞪大双眼问。";这。。。。。。“李选侍又一笑:”先得保密!";
朱常洛是个戏迷,听说有新戏,心里痒痒的,非弄个明白不可。
“看你急了吧?告诉你:下午演《浣纱记》,晚上演《楼台会》,包你满意!”李选侍娇媚地靠在朱常洛的身上。
“那,赶紧用餐,早点去撷芳殿!";
但”御茶房“却未去通报用膳,而门外”刻漏房“送来的辰牌上,已赫然有”午“的金字。到”御膳室“一看,桌上也无一物。
”唉,中宫无主,什么都乱了章法!“李选侍叹道。
王纪散朝后,没立即回家,他去拜访吏部周嘉谟。周嘉谟是隆庆五年的进士,从户部主事起家,历任布政使、右都御史、兵部侍郎、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到现任的吏部尚书,为官正派,是他的前辈。王纪比周嘉谟晚十九年出仕,长期以来,都在外地当官,在总督漕运时,虽也挂有户部侍郎及巡抚凤阳诸府等头衔,但都是吓人用的。他的主职还是总督漕运。今回朝主管户部,这倒是难不了他;但仅数日间的见闻,与当年在外地的种种传说一印证,他已深感这紫禁城乃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政治大漩涡。
一个水手,不明航道,那是非翻船不可的;所以,他得抓紧时间,来拜访这个在政界主航道安全航行五十年的老舵手。
周府不大,府中人丁寥落,一个管家,一个书童,几个使婢而已,原来家眷没搬进京来,而宁愿让他们生活在荒凉的汉川老家,可见此老的忧患意识是何等的深沉!
王纪一入门,已经先上了难忘的一课。
周老说,自万历十年以后,国家什么事也没办好,始终只围绕两件事在争闹、冲突。
首先是围绕在该确立“谁为太子”的所谓“国本之争”。
这事到了万历二十九年太子册立后,本该结束了;但是三十年又有王德完上书痛陈王皇后以及太子处境危险的事,朝廷再次动荡不安了;三十一年复又出现《续忧危宏议》的冒名书,说万历帝、郑贵妃想废太子立福王为嗣,紫禁城再次鸡犬不宁;到万历四十三年又发生企图谋杀太子的“梃击案”,直到今年万历帝升天,他还留下一纸“册立郑贵妃为太后”的遗诏,让已经称帝的儿子依然皇位不稳!你道这是什么缘故?
你道是郑贵妃母子权欲熏天吧?这也是,也不是!前几日,我获知一个惊人的消息,道是福王出生满月后,先帝曾与郑贵妃在真武大帝神灵前立下誓言,要让福王为太子,这密誓还形成文字,至今还捏在贵妃手中。所以,我猜想贵妃的背后还有一股极厉害的力量,他们利用了贵妃的权力欲,也利用了朝臣的正义感乃至功名心,让双方斗得难解难分,直至大明王朝彻底崩溃。。。。。。
“那这群捣乱的人,背后是什么势力在支持,他们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呢?”王纪觉得这种心态,简直是不可
思议。
“这正是老夫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其次,周嘉谟又说到矿监、税使,危害全国数十年的事,他说:
”这都是二十四年干清、坤宁两宫火灾引起的,再加上二十五年皇极、中极、建极三殿焚毁促成的。这五座宫殿乃是紫禁城最主要的官殿,当时国库空虚,无力重建,这是公开的秘密。然而,烧了这五座官殿,却又非重建不可,然则若要重建,便只好让宣官倾巢而出,打着圣旨公开抢劫了!一场大火能长着眼睛吗?它能故意与大明王朝过不去,而特地拣最主要宫殿焚烧吗?嘿!大火无眼,人却有眼呀。。。。。。所以说,这场火可来的突兀、来的奇怪啊!";
“还好这些事都过去了!”王纪叹道。
“何尝过去?”周嘉谟奇怪地望着王纪说:“只怕,更可怕的事就要发生了!";
”什么可怕的事?";
“若知道是什么事,就不可怕了!那内官对我辈而言乃是禁地,非但不能过问,也不许打探。。。。。。";
关于朝中的事,至此已无话可说,周尚书便倒过来反问大江南北百姓的生活状况。
王纪叹道:”一条鞭“打到底,矿税监使又寸寸张罗,寸步设陷,竭泽而渔,如今当真是十室九空了!过去虽发生过数十起民变,但每起不过万人,容易平息;今后的民变,将是狂风暴雨而至了!
王纪告辞周嘉谟回府时,已近黄昏了,今日他家府第门口有点异样,大门太早关闭了,门外又坐着两个形同乞丐的流浪儿。
王纪敲开了大门进府,两个乞丐竟也跟了进去,老司阍想拦也拦不住,便说:
”老爷,这两个恐非善类,前日郑指挥使被讹诈,是一高一胖的和尚。。。。。。";
“你才是和尚!”稍高的乞丐气道。
“你虽然不是光头,但戴上假发很方便。”司阁依然疑心重重。
王纪仔细打量两人,笑道:
“这分明是两个小孩子,怎会是坏人?";
”我们若是坏人,天下就没有好人了!我只问一句话:这里有没有一个叫王风的人?有就说有,没有就说无,答一个字就行。“稍高的乞丐说。
王纪又将二人审视一遍,然后问:";你们是王风的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