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干什么的!”守卫的兵丁厉声喝问,长矛交叉挡住去路。
“我有紧急军情禀报李大人!三河是陷阱!陈玉成、李秀成合兵十万,要围死我们!快撤!晚了就来不及了!”
周征嘶哑地喊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周总兵!那你马上去李帅那儿&0t;,守卫的兵显然看清了来人是李续宾的副将周宽世。
周征就是周宽世,这个名字像一道烙印,狠狠烙在了他混乱的意识里。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全是血腥和硝烟味,最终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
从这一刻起,历史博士周征,真正死去了。
活下来的,是湘军将领周宽世,一个带着未来记忆和灵魂伤痕的战场幽魂。
凭借那来自后世历史缝隙中的“先见之明”和一次次在生死边缘挣扎出来的狠劲,周宽世在尸山血海里硬是趟出了一条染血的青云路。
他“预判”太平军的伏兵和粮道(代价是噬魂盘更深的悸动和灵魂的刺痛)。
他在关键时刻“指出”官军防御的薄弱环节(每一次“指出”都伴随着一阵眩晕和咳血的冲动)。
他甚至在左宗棠初掌楚军、急需立威时,“巧合”地献上了几条切中时弊、眼光毒辣的募兵和治军之策(献策后往往需要昏睡数日方能恢复)。
每一次“献策”,每一次“预判”,都伴随着胸口噬魂盘那冰冷彻骨的悸动和对自身存在的明显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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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晰地感觉到,每当他利用未来的知识强行介入历史的流向,盘上那些扭曲的纹路似乎就变得更深邃、更幽暗一分。
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他的生命力,他的记忆碎片,甚至是他灵魂的一部分,正被它悄然吞噬。
而那枚温润的双鱼玉佩,则始终沉默着,像一个无动于衷的旁观者,又像一道永恒的枷锁。
后来……,再后来……。
左宗棠,那位鹰视狼顾、刚烈如火的一代雄杰,很快注意到了这个仿佛天生为战场而生的“周疯子”。
他擢升他,倚重他,引为心腹。西征平回,抬棺入疆,周宽世策马追随在左帅的大纛之下,长刀饮血,战袍尽赤。
他成了左帅手中一把最锋利也最沉默的刀。
左帅赞他“心思缜密,常有神助,尤善洞察先机”,只有周宽世自己知道,每一次所谓的“神助”,都是对历史的又一次僭越,都是噬魂盘对他灵魂深处某些东西的又一次啃噬。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行走在悬崖边的窃贼,偷取着未来的烛火,照亮眼前一寸黑暗,却加燃烧着自己,每一次成功的“洞察”,都让他离那个叫“周平”的源头更远一步。
然而,历史的洪流,终究非一人一器所能撼动。中法战争,马尾海战,福建水师灰飞烟灭的噩耗传来时,周宽世正在病榻上挣扎。
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的肺腑,仿佛要将那颗心也一并咳出来。
他捧着那份染着耻辱墨迹的战报,手指因用力而骨节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冻结。
噬魂盘在怀里疯狂地震颤,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疯狂地抽取着他所剩无几的精气神。
他预见了这场惨败,甚至在左帅生前就曾多次隐晦地提及海防的极度脆弱和列强舰队炮的可怕。
但个人的微末挣扎,在帝国积重难返的颓势和朝堂根深蒂固的昏聩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终究没能改变那场大火,没能改变那片染透马江的同胞之血。
“天意…难违…”他当时咳着血,望着福州方向,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破败的风箱。
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到,支撑他在这条荆棘路上走下去的某种东西,彻底断裂了。噬魂盘的冰冷似乎浸透了他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