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周德发带着个半大孩子回来了。那孩子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袄,手里抱着个纸扎人,脸圆圆的,眉眼正是松烟墨画的,和现场残留的纸片一模一样。
“小的张小帅,见过大人。”孩子怯生生地鞠躬,眼睛却骨碌碌地打量着周围,看到墙角的纸灰时,脸色突然白了。
沈砚没绕弯子,拿起那张账单:“这是你的?”
张小帅的头垂得更低了:“是……是小的买的。”
“买竹篾和墨,做什么用?”
“做……做能走的纸人。”孩子的声音发颤,“小的想试试,能不能让纸人自己动,要是成了,就能卖给戏班当道具……”
“那昨晚在粮仓东墙,挑着纸人跑的,是不是你?”沈砚的声音陡然转厉。
张小帅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纸扎人掉在地上:“不是小的!小的昨晚做实验,纸人被风吹跑了,追着追着就不见了……小的不知道它会飘进粮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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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风吹跑?”沈砚盯着他,“纸人能被风吹着‘扛’起麻袋?”
“麻袋不是小的绑的!”张小帅急得快哭了,“小的做的纸人没那么结实,最多能托个空篮子……”
苏棠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纸扎人,翻看它的底座。纸扎人的脚下粘着几根细麻线,线的末端有磨损的痕迹。她抬头对沈砚说:“大人,这麻线和粮仓麻袋的线一样。有人捡到了张小帅的纸人,给它绑上了麻袋,故意让李二狗看见。”
张小帅连连点头:“对对!小的纸人脚上有线,能牵着走!肯定是别人捡走了!”
沈砚看着张小帅惊恐的脸,不像是撒谎。这孩子确实做了纸人,但显然被人利用了。真正的幕后黑手,不仅知道他做纸人的事,还精准地算好了时间,让纸人在昨夜“飘”进粮仓,把“闹鬼”的戏码演得更真。
他看向东墙的小窗,又想起苏棠说的“磁沙损耗记录由张启签字”,心里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这双手,一边用磁沙拼出“冤”字,勾起王守备的旧案;一边利用纸人制造恐慌,把水搅浑。其目的,恐怕就是想借着“闹鬼”,掩盖粮仓里真正的勾当。
“张小帅,”沈砚的语气缓和了些,“你再想想,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你做会走的纸人?”
张小帅咬着嘴唇,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是……是粮仓的刘书吏!前几天他来买纸人祭祖,看见我做实验,还问了好多怎么让纸人‘走得稳’的话!”
刘书吏。张启的心腹,负责掌管粮仓的出入库记录。
沈砚和苏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线索像散落的珠子,终于被串了起来。
墙角的纸灰被风吹起,打着旋儿飞向天空。沈砚望着那缕灰,突然觉得这北境的雪再大,也盖不住人心的龌龊。但他不怕,因为他身边,有双能看透纸灰里藏着什么的眼睛。
“苏姑娘,”沈砚转身,“烦你再拓一份竹篾的切口,我有用。”
苏棠点点头,重新铺开桑皮纸。晨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给那截露在手套外的手腕镀上一层薄金。沈砚知道,这场和“鬼神”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他手里的棋子,又多了一颗。
3。磁沙与“冤”字
磁沙疑云
粮仓的木门被粗壮的麻绳捆死时,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在雪地里踩出杂乱的声响。沈砚站在粮囤中央,手里捏着块巴掌大的磁石,石面吸附着密密麻麻的铁灰色沙粒,像一层会呼吸的鳞片。
“都看清楚了。”他举起磁石,声音在空旷的粮仓里回荡,“所谓的‘冤’字,不是什么冤魂显灵,是有人用磁沙拼出来的。”
粮仓储吏刘显的喉结动了动,棉袍下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他负责粮仓的物料采买,仓库西角那堆磁沙,上个月的盘点记录还是“完好”,现在却空了半袋。站在他旁边的沙石料工头张老三,脸膛被冻得紫红,眼神躲躲闪闪——北境的沙石料归他管,哪堆沙子里掺了磁铁矿,他比谁都清楚。
“沈大人,这可不能乱说。”刘显干咳两声,努力挤出笑容,“王守备的家人前阵子还来买过磁沙,说是请了道长,要做法事安抚守备的亡魂。说不定……是他们夜里来撒的?”
“王守备死了三个月。”沈砚的目光扫过他,“要做法事,为何选在军粮变沙粒的同一天?”
刘显的笑容僵在脸上。张老三赶紧接话:“大人,沙子这东西,风一吹就动,说不定是巧合呢?北境的风,能把石头吹得滚三里地。”
“巧合?”沈砚走到雪地上那堆残沙前,蹲下身子,将磁石贴在地面。沙粒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纷纷涌向磁石,在雪地上勾勒出“冤”字残存的笔画。“这字的笔画边缘有压实的痕迹,是有人蹲在这里,一粒一粒拼出来的。风可吹不出这么整齐的笔画。”
他起身时,眼角瞥见苏棠正蹲在沙堆旁,手里拿着拓包,小心翼翼地在沙粒上拍打。桑皮纸覆盖的地方,渐渐浮现出深浅不一的纹路,像是用不同力道划出的痕迹。
“苏姑娘有发现?”沈砚走过去。
苏棠掀起拓纸,指着上面的纹路:“大人请看,‘冤’字的宝盖头笔画深且宽,像是用手掌抹出来的;下面的‘兔’字笔画细,边缘还有指甲掐过的印子。至少有两个人,分着拼了这个字。”
刘显的脸色瞬间变得像纸一样白。张老三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缩了缩——这动作没能逃过沈砚的眼睛。
“把这两人看好了。”沈砚对士兵使了个眼色,“没我的命令,不许离开粮仓半步。”他转向最后一个被叫来的人,“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被盘问的是个瘸腿杂役,名叫李三,负责给粮仓送杂七杂八的东西。前几日他推着辆独轮车,送来了些香烛黄纸,说是“王守备的儿子王二郎托买的祭祀用品”。
李三的瘸腿在雪地里抖得厉害,结结巴巴地说:“是……是王二郎让我买的磁沙,他说……说道长说,要在粮仓撒磁沙,才能让他爹的冤魂‘显形’。我送完东西就走了,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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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郎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