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去碰触她紧握着杯子的手,而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笨拙的温柔,轻轻地、缓慢地探向她的肩膀——一个寻求安慰也试图给予安慰的拥抱姿态。
他的指尖几乎能感受到她羽绒服面料的柔软和烤火器烘烤出的暖意。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肩膀衣料的刹那——
江见夏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一股巨大的、源于内心最深恐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碧波潭冰冷的湖水、溺亡的剪报、未来那个绝望的声音……所有恐怖的画面和声音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响!
“别!”一声短促而尖锐的低呼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里溢出!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猛地向后缩了一下!肩膀以一种极其突兀和抗拒的姿态,狠狠地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动作幅度之大,带得她手中温热的牛奶都剧烈地晃荡了一下,险些泼洒出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予冬伸出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
距离她的肩膀,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空气死寂。
烤火器橘红色的光晕落在他骤然僵滞的、骨节分明的手上,也落在他瞬间凝固的、写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的脸上。
他眼中的光芒,像被重锤击碎的琉璃,哗啦一下,碎了一地。
那里面有什么东西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被刺痛后的茫然和受伤。
他就那样蹲在那里,手还悬在半空,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用一种完全陌生的、仿佛第一次认识她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江见夏自己也完全僵住了。
她维持着那个向后瑟缩的姿势,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看着林予冬僵在半空的手和他眼中碎裂的光芒。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砂纸堵住,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
她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双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手指死死抠着牛奶杯,指尖冰凉。
林予冬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猛地收回了那只僵在半空的手,速度极快,带着一种被烫伤的狼狈。
他刷地一下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
高大的身影重新笼罩下来,带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他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蜷缩在烤火器旁、像个做错事小孩般的身影,下颚线绷得紧紧的,像一块冷硬的石头。
客厅里只剩下烤火器电热丝发出的、单调而令人窒息的嗡嗡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江见夏才听到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
“江见夏,”他叫她的全名,带着一种沉沉的、压抑到极致的疲惫和困惑,“你到底……怎么了?”
她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受伤、困惑、不解、愤怒……还有一丝被她那突兀的躲避狠狠刺伤后的狼狈。
她的心像是被无数根细密的针同时扎透,痛得无以复加。
“对不起……”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细弱蚊蝇,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砸在她紧握着杯子的手背上,也砸在烤火器温暖的光晕里,“我……我就是……有点不舒服……你别多想……真的……”
她语无伦次,苍白的脸上泪水蜿蜒,看起来脆弱又狼狈。
她抬起手,胡乱地抹着脸颊上的泪水。
林予冬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和语无伦次的解释,看着她紧紧攥着口袋的手,看着她眼底深得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和恐惧——那痛苦如此真实,如此巨大,绝不仅仅是因为学习压力或身体不舒服。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更紧。
眼底翻涌的难过和困惑,最终被一种更深沉、更无力的疲惫所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