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张薄薄的纸,此刻却重逾千斤,隔着布料沉沉地贴在身上,像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秘密。
走出图书馆,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城市的霓虹在湿冷的空气中晕开模糊的光团。
程橙发动车子,暖风很快充盈了狭小的空间,但江见夏依旧觉得浑身冰冷。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眼前却反复晃动着那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中心那团被马赛克处理的血腥,以及左下角那个挥之不去的、带着莫名熟悉感的黑影。
回到27岁的公寓,里面空荡冰冷,只有窗外城市的灯光无声地流淌进来。
江见夏没有开灯,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
她拧开台灯,昏黄的光线只照亮桌面一小块区域。
她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几张折好的报纸,在桌面上铺开。
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上。她拿起一支铅笔,用橡皮那头,极其轻微地、近乎虔诚地,描摹着左下角那个黑影的轮廓。
铅笔的痕迹很淡,在粗糙的新闻纸上几乎看不出来。她试图通过这个动作,抓住那丝虚无缥缈的熟悉感。
是谁?
秦鹄?那个被她在医院门口救下、有着严重焦虑症和现实解离的四班男生?身影似乎有点接近那种清瘦……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周嘉阳?不可能,他那时腿伤刚好不久,而且性格咋咋呼呼,如果是目击者,不可能沉默。
顾言?那个安静的全科学霸?身影似乎更沉稳些……
或者……是某个她根本不认识、只是偶然路过的学生?
无数个名字和模糊的面孔在脑海里飞速闪过、碰撞,又一一被她否定。
那熟悉感如同水底的游鱼,每当她以为自己快要抓住时,又狡猾地溜走,只留下一圈圈扰人的涟漪。
头痛欲裂。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像有小锤子在敲打。
她疲惫地丢开铅笔,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桌面上。
台灯的光晕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灯火渐次熄灭,城市沉入更深的寂静。
江见夏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身体的疲惫早已达到极限,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如同被架在文火上反复炙烤,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和混乱。
她强迫自己爬上床,关掉台灯,将自己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
被子冰冷,带着久未使用的尘埃气息。
她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被窗外微弱光污染勾勒出的模糊光影轮廓。
那个黑影,那个模糊的、穿着深色外套的少年身影,如同一个顽固的烙印,清晰地投射在意识的幕布上,挥之不去。每一次试图靠近辨认,带来的只有更深的迷茫和一阵阵冰冷的寒意。
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意识却像断线的风筝,在无边的黑暗中徒劳地飘荡。
巨大的酸涩感并非来自激烈的悲伤,而是一种缓慢的、深沉的、浸透了每一个毛孔的无力。
她像被困在一个无形的茧里,茧的外面是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爱人的死亡倒计时,茧的里面是她孤身一人,面对着一堆冰冷的、指向绝望的线索碎片,和一个无解的谜题。
她甚至流不出眼泪,所有的水分似乎都已在白日里那徒劳的奔波和无声的煎熬中被蒸发殆尽,只剩下干涸的、火辣辣的疼痛,在胸腔里闷闷地燃烧。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终于在极度的疲惫和这片绝望的寂静中,一点点沉沦下去。
沉入一个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那个模糊黑影在无尽黑暗中徘徊的、冰冷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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