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异响。
像是什么薄脆的东西被骤然挤破。
春桃猛地瞪大了眼睛,那双眸子里,瞬间被一种痛苦所充斥。
她直勾勾地瞪着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但视线却根本没有焦点。
紧接着,两道粘稠的猩红,毫无预兆地从她的鼻孔里猛地窜了出来。
“嗬……嗬嗬……”春桃的喉咙里爆发出最后几声急促而破碎的抽气声,像是濒死的鱼在岸上徒劳地挣扎。
这变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啊——!”柳月璃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整个人猛地向后瘫软下去,手指死死抠住地面,指甲瞬间翻折,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只是死死盯着春桃,眼神惊恐欲绝。
“怎么回事?!”
“天啊!”堂上的衙役们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倒吸冷气声响成一片。
他们下意识地后退,手中的水火棍哐当乱响,原本肃整的队列瞬间散乱。
有人脸色煞白,有人惊恐地捂住嘴,更多的则是本能地握紧了武器,茫然四顾。
“春桃!”主簿离得最近,骇得魂飞魄散,下意识想上前扶住那摇摇欲坠的小小身体。
“别动她!”一声沉喝如同惊雷炸响,带着威压,瞬间压下了堂上所有的混乱。
是裴寂。
他不知何时已从高座上霍然站起。
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一道阴影,瞬间笼罩了大半个堂前空地。
那张平日里总是沉静如水的面容,此刻紧绷如铁铸,唯有那双眼睛,寒光迸射,死死钉在春桃的身体上。
他一步便跨下了高座前的台阶,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冷风,玄色官袍的下摆猎猎作响。
几步冲到瘫倒在地的春桃面前,蹲下身,动作快如闪电,却带着一种谨慎。
春桃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还在剧烈地抽搐,每一次抽动都让更多的黑血从她的口鼻中涌出,迅速在地面的青石板上洇开一大片粘稠的污迹。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白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却已开始涣散。
裴寂的指尖在离春桃手腕寸许的地方顿住,没有再碰触。
他的目光从她七窍流出的黑血,扫过她扭曲的肢体,最终定格在她那只无力垂落在血泊边沿的右手上。
那只手枯瘦,布满细小伤痕和老茧,属于一个长期劳作的底层婢女。
此刻,几根手指微微蜷曲着,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抠进了身下青石板缝隙里。
就在那指甲缝深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东西在烛光下反射了一下——
一点幽蓝。
冰冷,诡异,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磷火,一闪即逝。
裴寂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直射向几步之外瘫软在地的柳月璃。
柳月璃正被两个反应过来的衙役半扶半架着,她身体软得如同一滩泥,头无力地垂靠在其中一个衙役的臂弯里。
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眼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剧烈地颤抖着。
她似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整个人陷入了半昏迷的虚脱状态,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
悲恸欲绝,惊骇过度,一个目睹心腹丫鬟暴毙眼前的主子该有的反应,她表现得淋漓尽致,无懈可击。
然而,裴寂的目光却死死地锁在她那只紧攥着心口衣襟的手上。
那用力的姿态,与其说是悲痛,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压抑?一种用尽全身力气去死死摁住什么东西不让它冲出来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