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锋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脑子。昭寒要的,从来不是他的监视和掌控,而是平等的信任和尊重。
他猛地站起身:“我明白了!谢了老沈!”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留下沈锋在后面摇头笑骂:“重色轻友的家伙!”
裴寂没有再去洛昭寒的院门口”,他回了自己的大理寺。但接下来的几天,他做了几件事。
他先是把之前派去跟着洛昭寒的那两个暗卫,当着大理寺属官的面,狠狠训斥了一顿,罚了三个月的俸禄,理由是“擅离职守,未得明确指令便私自行动,干扰他人安宁”。
这训斥和惩罚,表面是罚暗卫,实则是说给所有人听,更是表明他自己的态度。
那种自作主张的“保护”,是错误且不被允许的。
然后,他亲自去了一趟静慈庵,找到了庵主,郑重地捐了一大笔香油钱,言辞恳切地表达了歉意。
说自己之前考虑不周,派人打扰了庵堂清静。庵主是个通透人,见他态度真诚,也表示了理解。
洛昭寒的弟弟洛锦策要办个诗会,邀请了不少青年才俊和闺秀。
裴寂知道昭寒喜欢这样清雅的聚会,特意让人送了个帖子到洛府,上面就写了一行字:“听闻洛兄府上诗会,甚雅。若昭寒得闲,愿同往否?若不便,亦无妨。”
没有追问,没有安排,只是询问她的意愿。
洛昭寒收到帖子,看着那“亦无妨”三个字,心头微微一动。
这不像裴寂以往的风格,他以前肯定会说“我陪你去”或者“那日我来接你”,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过了两日,洛昭寒想去城东新开的绸缎庄看看料子。
出门前,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裴寂的人跟着。
她带着春喜走到府门口,却见裴寂的马车等在那里。
裴寂从车上下来,脸上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昭寒,你要出门?正好我顺路要去城东办点事,要不要捎你一程?若是不便,我让车夫送你过去也行。”
洛昭寒看着他眼底的小心翼翼和真诚,又想起他这些日子笨拙的道歉和改变,心头的坚冰,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轻轻点了点头:“好,有劳裴大人了。”
马车里,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裴寂努力找着话题,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市井见闻或者衙门里的趣事,绝口不提之前的不愉快,也不打听昭寒要去做什么。
他甚至还拿出一个小巧的食盒,里面是昭寒最喜欢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路过百味斋,想着你或许喜欢,就买了点。你尝尝?”
洛昭寒接过食盒,捻起一块小巧精致的糕点,放进嘴里。
熟悉的清甜软糯在舌尖化开,也似乎融化了她心中最后一点郁结。
她抬眼,看向裴寂。
裴寂被她看得有点紧张,手心都冒汗了:“怎么了?不好吃吗?还是……太甜了?”
洛昭寒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裴寂。”
“在!”裴寂立刻坐直,像个等待训话的学生。
“你……”洛昭寒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之前派人跟着我,是怕我有危险,对吗?”
裴寂连忙点头,又赶紧补充:“是!但我知道这想法蠢透了!我不该……”
洛昭寒打断他:“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看着裴寂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继续说道,“可你知道,我真正气的是什么吗?”
裴寂立刻正襟危坐,洗耳恭听:“你说!我听着!”
“我气的是,你不信我能照顾好自己,不信我有判断是非的能力。”
“我不是弱不禁风的娇花,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我去静慈庵,是去祈福,也是去散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懂得规避风险。你派人的举动,让我觉觉得我是个需要你时刻监管的负担,而不是一个能与你并肩而立,值得你信任的未婚妻。”
这番话,像锤子一样敲在裴寂心上。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昭寒要的,是那份尊重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