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他又一次的习以为常安慰下,朽灵松开了枝条,他阖上眸、似是发出了声叹息般,无言回到了影子空间中。
华悦掬起一捧海水拍在脸上,冰凉的咸涩顺着下颌线滑落,混着睫毛上未干的水珠坠进衣领。
将滴落的液体用袖套随意擦干,他望着水面里那个眼尾泛红的倒影,又用指尖反复摩挲着掌心结了痂的月牙痕——
就好像刚才那阵失控的震颤,如淤血般残留在骨缝血管间,只有不断的肢体动作才能缓解它般。
“该回去了。”
他对着翻涌的浪花低语,声音被风揉碎在礁石间。
从背包里摸出了只是装样子的清凉膏,嗅着它在掌心揉开的清冽薄荷香,华悦总算压下了几分喉间的腥甜。
转身时,便见米可利坐在不远处的礁石上,美纳斯的长尾在他身侧划出温柔的水弧。
玛纳霏浮在旁边的浅滩里,蓝色触须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株在水里摇晃的海草。
听见脚步声,两个身影同时望过来,目光里的关切明明白白,却又默契地没提刚才那场突兀的失态。
米可利站起身,衣摆扫过礁石上的贝壳时,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好多了。”
他说着,不知是在感慨华悦的情绪管理能力、还是在为小插曲做结语,随即递来了一个用莲叶包好的水生浆果。
“刚才在附近摘的,水分很足。”
华悦接过时指尖微顿,只觉莲叶上还带着手帕的温度。
“谢了,刚才是……被海雾呛着了。”
他扯出半抹笑说着,也随手将果子收入了空间,有意让自己的语气听来轻快些。
目光掠过玛纳霏时,小家伙已经摇着头游到脚边,用湿软的鳍状耳蹭他的裤腿。
“玛纳,玛纳~”
(悦悦回来啦,这个给你~)
祂的触须卷着一颗圆润的白贝,小心翼翼地塞进蹲下身的华悦掌心,像是在分享珍藏的宝贝般。
那点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渗进来,倒让华悦莫名松了口气——还好,看来刚才的失控并未在这稚嫩的生灵心里留下阴影。
他可不想在别人回忆起他时,想起的是自己狼狈的模样啊。
米可利望着他们互动的模样,眼底漾开温和的笑意。
“正好,玛纳霏正想跟我们说说援军的事呢。”
话音刚落,华悦明显感觉到掌心的小身子僵了一下。
玛纳霏的触须瞬间耷拉下来,原本亮晶晶的蓝眼睛也蒙上了层薄雾,刚才还活泼的尾巴尖此刻绷得笔直,像根骤然被拉紧的琴弦。
华悦这才发现,小家伙揪着自己衣摆的小爪子在微微发颤,莹蓝的身子缩成一团,活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惊觉——这个被世人尊为“沧海的王子”的幻之宝可梦,诞生至今不过半年光景,连四季的轮回都没完整经历过。
先前在神殿初见时,祂挡在守护装置前那副不退半步的决绝,那些被水之民们称颂的威严……
或许也不过是绝境里逼出来的勇气,是被“王子”这个头衔架着、不得不强撑的气场。
“怎么了?”
华悦放柔了声线,指尖轻轻碰了碰祂抿成直线的鳍状耳,那点绒毛般的触感蹭过指腹时,小家伙的身子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玛纳霏把小脑袋埋得更深,半晌才闷闷地“玛纳”了一声,小爪子怯生生地指向珊瑚礁群的另一侧。
那里的礁石泛着奇异的粉紫色,缝隙里不断涌出银白色的气泡,隐约能听见水流撞击岩石的轰鸣,像是有庞然的水生宝可梦在深处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