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列中,一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她站在最边上,身材比周围的同袍明显娇小瘦弱了许多,裹在宽大的军服里更显单薄,仿佛一阵强风就能吹倒。
那张掩在厚实毛皮帽檐下的脸,冻得有些发红,却异常沉静,一双眼睛亮得出奇,专注地追随着老工匠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句话。
训练开始了。
工匠们分散开来,一对一地指导。
老工匠亲自操演,动作沉稳有力,一边讲解,一边示范:
“装药——要压实,但不可过死!”
“填弹——手要稳,心要定!”
“瞄准——这是关键!记住高低差!炮口抬高一寸,弹着点能差出几百米去!”
他捡起一根枯草,迎风一抛:“看见没?风!东风压弹道向西,西风则反之!心中要有这风,要会算!”
“还有——循环往复!清膛、装药、填弹、瞄准、击发!要一气呵成,像呼吸一样自然!慢了,敌人的箭就到了!”
士兵们笨拙地模仿着,动作僵硬,失误频频。
有的装药手抖撒了一地,有的瞄准时根本找不到方向,被复杂的术语绕得晕头转向。
然而,那个娇小的身影却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所有的知识。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老工匠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句关键讲解,都仿佛被刻印在了脑海里。
轮到她上手时,那双看似柔弱的手却异常稳定有力。
装填火药,动作干净利落,分量精准;搬动沉重的炮弹,她巧妙地运用腰腹力量,竟显得并不十分吃力;最令人惊讶的是瞄准环节,她伏在冰冷的炮身上,眯起一只眼,调整着炮口的角度,口中念念有词地计算着,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周遭的寒风和喧嚣都己消失不见。
“高低差风速”她低声重复着,动作竟模仿得八九不离十,透着一股与年龄体魄不符的老练和沉着。
“咦?”指导她的那名中年工匠发出一声轻咦,停下了纠正别人的动作,目光牢牢锁定了她。紧接着,其他几名工匠也陆续注意到了这个“异类”。
她操作时的流畅、精准,以及对那些复杂要领的快速理解和应用,与周围士兵的笨拙形成了鲜明对比。
很快,她成了工匠们口中的“典范”。
老工匠大步走到她身边,粗糙的大手用力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那力道让她微微趔趄了一下,但她立刻站得笔首),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好!好小子!都过来,看着他是怎么做的!这才是咱们神机炮手该有的样子!”
一时间,所有士兵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惊讶,有羡慕,更多的是钦佩。
在工匠们一遍遍的“看他的动作!”“记住他说的要领!”的强调下,这个原本不起眼的瘦小身影,迅速成为了这支临时拼凑队伍的学习标兵和楷模。
她用自己的专注和天赋,点燃了其他士兵学习的热情,也赢得了这支新队伍的初步认可。
训练间隙,主将巡视校场,看到这支进步神速、渐渐有了章法的队伍,尤其听老工匠极力夸赞了那个“小个子兵”后,龙颜大悦。
望着那些泛着寒光的炮口,他大手一挥,声如洪钟:
“好!从今日起,尔等便是我东北边军的一支奇兵!番号——神机火炮营!让那些草原上的豺狼,尝尝咱们铁与火的滋味!”
“神机火炮营!”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在寒冷的边境上空回荡。
那娇小的身影站在队列中,眼神依旧沉静,但紧握的双拳和微微挺起的胸膛,却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力量。
冰冷的炮管,仿佛也因这新生的番号而带上了一丝滚烫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