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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皇后殡天（第2页）

蓝玉摇摇头，眼神复杂，“小心别把自己折进去。”

说完，大步流星跟上凌澈。

皇后新葬，各地要员齐聚京师，虽非年节，却比任何大朝会都更显沉重。

奉天殿内，满目缟素，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哀戚与令人窒息的压力。

无人敢高声言语，更无人敢在此时触怒龙颜。

朱元璋登上龙椅。

凌澈抬眸望去，心中微沉。

这位洪武皇帝眼窝深陷，布满骇人的红血丝，双眉死死拧在一起，仿佛承受着千钧重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被悲痛掏空后的枯槁与戾气。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案头一支色泽温润的旧玉簪——那是马皇后生前最常戴的饰物。

殿中落针可闻，百官屏息垂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朱元璋的目光缓缓扫过空旷的御座之侧——那里本该有一个温柔的身影。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沙哑破碎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脆弱：

“昨儿夜里朕梦见濠州城隍庙了。”

他顿了顿，指尖死死抠着那支玉簪，用力到骨节泛白，“那年月天寒地冻，她她怀里揣着块刚烙好的热饼，硬是往咱这冰凉的怀里塞”

他声音哽住，眼前仿佛又看到妻子烫得通红却强笑着的胳膊，“自己胳膊烫得通红也一声不吭如今，御膳房天天煨着千年老参汤可朕喝着怎么怎么就觉得都不如当年她在破庙里给咱煮的那碗飘着几片烂菜叶的稀粥暖身子”

忽然！

“砰——！”朱元璋猛地一掌拍在龙案上，震得笔架砚台乱跳！

那支珍视的玉簪被震得“当啷”一声滚落在地，他却恍若未见，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下方，眼眶赤红，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狂暴的悲愤与控诉：

“你们说！这宫里人来人往！宫女太监成千上万！怎么就找不出一个能像她那样！见朕熬夜就敢上来一把掀了奏折的？！怎么就没人敢在朕气得要杀人的时候！捧着一碟子刚蒸好的糖糕进来！跟朕说说‘重八！杀人不如吃糖’？啊？”

他的质问如同受伤猛兽的咆哮，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荡。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却带着更令人心悸的微颤，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断：

“她走那天朕朕摸着她的手从热乎一点点一点点变得冰凉冰凉”

他茫然地抬起手，看着自己颤抖的掌心，“这天下是朕的了金銮殿龙椅要什么有什么可朕朕就想让她尝尝尝尝这宫里新进的蜜饯却却再也没人能应朕一声了”

这锥心泣血的倾诉，让殿中百官的心尖也跟着狠狠一抖，寒意瞬间窜遍西肢百骸。

不知是谁，带着哭腔，下意识地低呼出声：“陛下节哀啊”

“节哀——？”

这两个字如同火星溅入了滚油！

朱元璋猛地抬头，脸上那片刻的脆弱瞬间被暴戾的狂怒取代！

他双目圆睁，血红的眼珠死死盯住声音来源的方向，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嘶吼：

“节哀？！放你娘的屁！若不是草原那群豺狼犯我边境！皇后何至于忧心如焚，急火攻心？若不是边境烽火连天！朕的妹子怎会怎会撒手人寰？啊？！”

他胸膛剧烈起伏，狂暴的杀意如同实质的罡风席卷整个大殿，手指如戟，狠狠点向虚空，仿佛要戳穿那看不见的敌人：

“说的都是些没用的屁话！朕要杀人！要杀人祭她！用那些鞑子的血！用那些祸乱边疆的豺狼的血！来祭朕的妹子！祭皇后——！！！”

死寂。

彻骨的死寂笼罩着奉天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