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敏锐地察觉到,民心这杆秤,已经开始倾斜。
她躬身进言:“殿下,民心可用,时机已至。臣妾以为,殿下当再献一权,方能彻底奠定胜局。”
“哦?说来听听。”李承乾放下手中的书卷。
“请殿下主动上表,废黜东宫私设的小药库。将其中的珍稀药材、孤本医书,尽数捐入朝廷即将筹建的‘京兆惠民局’。”
李承乾笑了,他看着徐惠,满是赞许:“知我者,徐惠也。”
奏表很快递了上去。
李承乾的“高风亮节”再次震动朝野,连长孙无忌一时也摸不透他的意图。
然而,在这份看似谦恭的奏表之后,却附着一份不起眼的附录,题为《疫年备急十二策》。
这东西看起来像是某年东宫整理的陈年旧稿,字迹潦草,纸张也有些泛黄。
里面罗列了十二条应对大规模疫情的策略,从物资储备到尸身处理,看似寻常。
可这份东西落在孙思邈手里,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他将那份附录反复看了三遍,额头冷汗涔涔。
别人看的是条文,他看到的却是条文背后那套缜密到可怕的逻辑推演。
什么“疫点—线—面”的传播路径,什么“接触—飞沫—水源”的感染方式,这……这根本不是凡人能够总结出来的!
他连夜策马奔赴东宫,见到李承乾时,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殿下!此《十二策》,非人力所能撰,乃……乃天授也!”
李承干扶起他,只是淡淡一笑:“药王言重了。圣人不语怪力乱神,承乾所求,不过是活人二字而已。”
那一夜,同样未眠的,还有大明宫甘露殿内的李世民。
他也在翻阅那份从奏表中抽出的《十二策》。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些具体的措施上,而是死死锁定了开篇总纲里的一句话:“疫起于湿,传于语,止于隔。”
窗外风雨骤至,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空,瞬间照亮了殿内墙壁上悬挂的巨大《贞观疆域图》。
闪电的光芒掠过图上用朱笔重重圈出的几个地方——陇右、河东、江淮。
那正是王玄策的“灯影讲堂”所布设的区域,也是孙思邈“活灯册”流传最广的地方。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击中了李世民。
他猛然从榻上站起,全身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他将手中的《十二策》狠狠掷于地上,眼中满是惊骇与彻骨的寒意。
“他不是在退……他是在等!”李世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他在等一场大疫!一场谁也拦不住的病!”
此时,千里之外的河东道,一户农家小屋里,油灯的光晕微弱地摇曳着。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脸通红,高烧不退,嘴里正断断续续地呓语:“灯……灯说要关门……娘,关门……”
他的母亲不懂什么《十二策》,只觉得孩子在说胡话。
但出于一种原始的恐慌,她还是起身,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死死闩上,又用布条塞住了门缝。
她不知道,那孩子无意识的呓语,正是“灯影讲堂”里最浅显的一条防疫知识。
更不知道,这场起于微末的沉默预兆,已经随着边塞的风,悄然穿过了整个帝国的门槛,正朝着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蔓延。
北方的天空,阴云密布,仿佛在酝酿着一场能将整个王朝拖入深渊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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