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点,有些是城中废弃的古井,有些是漕运码头的排污口,有些则是人迹罕至的野陂塘。
它们看似毫无关联,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与城市的水源命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巨网,早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张开。
朔方的水井,只是这张网上被点燃的第一个节点。
“这不是巧合。”徐惠的声音有些颤,她指着图上那些叠合后的标记点,“殿下请看,这些点若都如朔方一般,被人投入‘药引’,那么……”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那将是比朔方军营惨烈百倍的人间地狱。
李承乾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他盯着那张复杂的地图,脑中飞运转。
敌人非常聪明,他们没有选择在守备森严的宫城或是达官显贵聚居的坊区下手,而是选择了这些最容易被忽视,却又最能致命的地方。
他们深知,水,是生命之源,也是传播死亡最快的媒介。
“他们不是想削弱我们的军队,”李承乾的手指,缓缓划过图纸上那些标记点,声音低沉而冰冷,“他们是想从根上,烂掉整个大唐。”
烛火“噼啪”一声,爆出一朵灯花。
摇曳的光影里,李承承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图上几个特殊的区域——那里没有高门大院,没有繁华市集,只有密密麻麻、如同蚁巢般挤在一起的民居。
那是长安城里最贫穷、最拥挤、卫生也最差的地方。
这些地方的百姓,平日里饮用的,正是来自那些最容易被污染的河渠与浅井的水。
如果说朔方之疫是一场针对大唐铁拳的精准打击,那么下一步,敌人要做的,就是一场无差别、大范围的屠杀。
他们要攻击的,不再是帝国的盾牌,而是帝国的基石——那些最无力、最脆弱,也最容易被遗忘的百姓。
他猛地抬起头,他知道了,他知道敌人下一个目标会是哪里,会是什么样的景象了。
那将不再是军营中令人猝不及防的“热瘴”,而是一种更阴险、更刁钻,专门欺凌弱者的瘟疫。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让武媚娘的灯疫令,即刻在京畿各县推行。
不,范围要更大,沿运河、漕渠所经的所有州、县,一体遵行!同时,命人查所有官井、民井的水质,重点排查贫民聚居之所。告诉他们,这不是防病,是防人。”
徐惠与薛仁贵心头一凛,齐声应诺。
他们从太子的话语里,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血腥味。
东宫的灯火彻夜未熄,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无数盏红灯在夜风中摇曳。
百姓们尚不知晓,一场更大的灾祸,正沿着他们赖以为生的水道,悄无声息地向上游蔓延。
新的“药引”已经备好,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会投入新的水源,引爆一场针对帝国软肋的、更为惨烈的瘟疫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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