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工人党的人数迅速从五十几个增长到了几千人,几万人。
主席德莱克斯勒力排众议,毫不犹豫地将这颗突然爆发的“毒瘤”——不,是“明星”——任命为党的宣传部长。
落榜生,这个曾经的维也纳流浪汉、慕尼黑的密探,终于抓住了一个可以肆意喷射毒液的喇叭。
时间:1914年6月27日,零时23分。
地点:伦敦白金汉宫书房。
国王乔治五世、首相阿斯奎斯、海军大臣温斯顿·丘吉尔。他们正疲惫地讨论着天幕揭示的德国战败和《凡尔赛和约》,突然,天幕画面切换到了慕尼黑那间喧闹的啤酒馆,聚焦在那个在破桌子上嘶吼、台下人群如痴如狂的落榜生身上。
“上帝…”阿斯奎斯首相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天幕…这是在干什么?给我们看一个慕尼黑的小丑?”
丘吉尔叼着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却锐利得像鹰隼,死死盯着天幕上落榜生那张因狂热而扭曲的脸,听着那充满仇恨的咆哮。
他猛地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圈,声音低沉得可怕:“小丑?首相阁下…您见过能把一群麻木的人点燃成这副模样的‘小丑’吗?”
他指着天幕上那些眼神通红、疯狂呐喊的听众,“看看他们!听听他说的!‘11月的罪人’?‘凡尔赛的耻辱’?他在给战败的德意志找靶子!他在播种仇恨!最纯粹、最危险的仇恨!”
乔治五世打了个寒颤,一股莫名的恐惧攥住了他:“丘吉尔…你的意思是…这个…这个落榜生…他…他就是天幕之前提到的,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那个…德国魔鬼?”这个念头太过惊悚,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巴黎,爱丽舍宫。总统普恩加莱、总理维维亚尼、霞飞元帅、福煦将军同样被天幕上的画面惊得说不出话。
“宣传部长…德国工人党…”福煦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厌恶,“一个靠仇恨和谎言煽动暴民的人渣!”
霞飞则感到一阵深深的不安:“仇恨…被如此有组织地煽动起来…就像在堆积火药桶。这个人…很危险。比威廉二世那种傲慢的疯子更危险。他懂得如何钻进绝望人群的心里去放火。”
普恩加莱脸色发白,喃喃道:“革命…刚刚在俄国看到革命…现在德国…又冒出这种东西…欧洲…真的永无宁日了吗?”
一种比战争失败更深的忧虑,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们的心头。
英法高层,第一次将这个慕尼黑啤酒馆里的小角色,与未来毁灭性的战争联系了起来,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和不安。
柏林,无忧宫。气氛同样压抑,但原因不同。
威廉二世、小毛奇、法金汉、首相贝特曼·霍尔维格以及一众容克贵族和议员们,正沉浸在帝国战败、皇帝逃亡的巨大屈辱和悲痛中。天幕上凡尔赛的签字仪式,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们的神经。
就在这时,天幕画面切到了慕尼黑啤酒馆,落榜生那张狂热的、唾沫横飞的脸,以及台下那群癫狂的听众。
“哼!”威廉二世首先发出一声充满鄙夷的冷哼,像看到了一坨肮脏的垃圾,“哪来的疯狗?在慕尼黑的阴沟里狂吠?‘11月的罪人’?他在骂谁?骂我们这些为帝国鞠躬尽瘁的人吗?”他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一个留着普鲁士标志性山羊胡、胸前挂满勋章的老容克将军嗤笑道:“陛下,不过是个奥地利来的下等兵,一个连维也纳艺术学院都考不上的废物!靠着在啤酒馆里骂街,混了个什么…德国工人党?听名字就是一群下贱胚子!宣传部长?哈!给一群无赖泼皮当吹鼓手罢了!”
“就是!”另一位议员附和道,“德意志的未来?元首?总理?简首滑天下之大稽!我们普鲁士容克贵族几百年的基业,难道会交到这种…这种连给我们的马夫提鞋都不配的奥地利流浪汉手里?”他的话引起一片矜持而傲慢的哄笑声。
小毛奇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他对这种低级的煽动毫无兴趣,只觉得聒噪:“天幕放这个…是何用意?帝国的失败己经够让人痛心了,还要看这种小丑表演吗?”
他的思维,依旧牢牢固定在1914年6月26日7点40分天幕降临前的那个强大帝国。
帝国的权力,是流淌在容克贵族血管里的蓝色血液,是参谋部里精密的地图和计划,是皇帝陛下的权杖,怎么可能被一个啤酒馆里咆哮的下士染指?
法金汉则沉默地看着。他比其他人更敏锐地捕捉到台下人群那种被点燃的、非理性的狂热。
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但这份不安很快被根深蒂固的阶级傲慢压了下去:
一个奥地利下士?一个靠骂街煽动失业者和老兵的小党宣传部长?
这种货色,在德意志帝国真正的权力结构面前,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帝国的根基是军队,是容克,是工业巨头…就算帝国暂时倾覆,重建它的,也必然是这些力量。一个落榜生?绝无可能!
无忧宫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可笑的、对自身阶级和旧秩序牢不可破的自信。
他们看到了帝国的崩塌,却完全看不到,或者说拒绝看到,天幕正在揭示一个更恐怖的事实:
随着旧帝国的灭亡和旧精英阶层的崩溃,权力真空的泥潭里,一条致命的毒蛇,正借助最原始的仇恨和狂热,悄然昂起了头。
而他们对这条毒蛇的蔑视与无视,恰恰为它未来的疯狂生长,腾出了最黑暗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