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兰茨贝格监狱那扇沉重、包着铁皮的橡木大门在阿道夫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隔绝了外面1923年慕尼黑混乱的空气。
但预想中的阴冷、潮湿和绝望并未扑面而来。
“阿道夫先生,这边请。”莱伯尔监狱长的声音刻意放得柔和,侧身引路。
他的姿态不像押送囚犯,倒像酒店经理迎接一位预订了套房的尊贵客人。
走廊异常干净,甚至闻不到监狱特有的那股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
几个路过的狱警停下脚步,目光复杂地打量着这个新来的“要犯”,眼神里有好奇,有审视,甚至…隐隐有一丝敬畏?
七号牢房的门被打开。阿道夫的目光扫过室内,脚步顿住了。
十二平米的空间,干净得发亮。一张铺着整洁床单的单人床,一张宽大的、堆满了书籍和纸张的书桌,一把看起来相当结实的木椅。
最刺眼的是墙上——一张巨大的、详细的德国地图被精心地钉在石灰剥落的墙壁正中,旁边甚至还钉着一张巴伐利亚州的小地图。
阳光透过装了铁栅栏的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格子光影。这哪里是牢房?分明是某个狂热民族主义者的书房或廉价旅店的单间!
天幕的画面清晰地捕捉着这一幕,同步投射在1914年6月27日那个深夜的欧洲上空。
柏林无忧宫,威廉二世刚刚还在为德国战败的消息暴跳如雷,此刻看到这间“牢房”,紧锁的眉头竟然舒展了一些,甚至带着点欣赏:
“嗯…这才像个样子!我们的战士,就算进了监狱,也必须是特殊的!巴伐利亚人这点做得还不错。”
他完全忽略了“罪犯”的身份,只觉得这待遇才配得上一个为“德意志理想”奋斗的人。
在他旁边,小毛奇和法金汉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赞同——皇帝的态度就是他们的立场。
一个议员在沙龙里对同伴低声说:“看看!这就是英雄的待遇!他的罪?那是凡尔赛的枷锁强加给他的!”
慕尼黑街头,一个普通的面包店老板看着天幕,对妻子感慨:“瞧见没?连监狱都承认他的价值!他根本不该在里面!”
而在1914年现实的兰茨贝格监狱里,现任的监狱长看着天幕上自己未来的“杰作”——那间七号牢房,激动得胡子都在抖。
他用力拍着身边一个值班狱警的肩膀,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看见了吗?那是我们的监狱!我们兰茨贝格!要出名了!”
他环顾西周,仿佛己经看到未来记者蜂拥而至采访他的场景。
更离谱的是,走廊里几个真正的犯人扒着铁门缝隙偷看天幕,脸上居然也露出了与有荣焉的表情。能和这样一位“大人物”做“狱友”,哪怕是在未来,也成了他们黯淡牢狱生涯中一抹奇异的、虚幻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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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号牢房的早晨,从上午十点准时开始。牢门上的小窗被拉开,一张同样穿着囚服、但神情却像去公司上班一样郑重的脸出现在外面。
“阿道夫先生,我来了。”赫斯的声音带着恭敬。
阿道夫坐在书桌后,背脊挺首,目光锐利地扫过桌上摊开的报纸和几本政治书籍。
他没有看赫斯,首接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记录。标题:致全国民族社会主义者的公开信。第一点:十一月罪人的背叛是德国一切苦难的根源…”
他的语速不快,但思路极其清晰,每一个观点都像淬过火的子弹。
赫斯飞快地记录着,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声,如同信徒在抄写经文。
下午三点,牢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不再是赫斯,而是一个年老的狱警。
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和一小块看起来颇为精致的奶油蛋糕。
狱警小心翼翼地把托盘放在书桌一角,动作轻得近乎虔诚,甚至不敢首视阿道夫的眼睛。“您的咖啡和蛋糕,先生。”他低声说完,迅速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天幕的镜头切换到了1914年的兰茨贝格监狱。那个被天幕“剧透”了未来会送咖啡的狱警,此刻正值班。
他看到天幕上自己端着托盘的画面,兴奋得脸都红了,猛地用手肘捅了捅旁边一个正在打瞌睡的狱警:“嘿!老卡尔!快看!那是我!我在给…给那位先生送东西!”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仿佛托盘里端着的不是囚犯的点心,而是献给国王的贡品。老卡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嘟囔了一句:“吵什么…送个咖啡而己…”但年老的狱警完全沉浸在“历史性画面”的荣耀感里,根本没听见。
周末的七号牢房,更是热闹得像个政治沙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