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涿县。
夜色已深,官署内仅馀一室灯火未熄。
烛火不安地跃动着,在墙壁上投下诸葛亮伏案疾书的影子。
竹简在案几上层层堆迭,笔毫饱蘸新墨。
诸葛亮时而凝眉驻笔,目光穿透竹简,仿佛在思虑千里之外;时而又奋笔疾书,沙沙声联绵不绝。
夜色浓重,诸葛亮浑然不觉,连侍从悄然端上的晚膳也早已凉透。
笃,笃笃。
几声轻叩门扉,打破了夜的寂静。
“请进。”
诸葛亮头也未抬,目光紧紧锁在摊开的舆图上某处关隘,手中朱笔悬而未落。
门轴发出轻微的呻吟,一股寒意随之涌入。
抬眼望去,只见刘备身披玄色外氅,手捧食盒,步履轻缓地走了进来。
行至案前,刘备一眼便看到了诸葛亮眼下的倦色与微青。
将食盒轻轻放在案几一角,刘备心头不忍,关切道:“军师,夜色如此深了,万不可再这般耗损心力,身体才是根基啊。”
闻此言,诸葛亮这才搁下笔,指尖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施礼:“亮不知主公深夜亲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然而国事悬而未决,重任在肩,亮实不敢有片刻松弛。”
“军师不必多礼。”刘备虚扶一下,示意坐下,目光扫过旁边原封不动、凉透的饭菜,叹息道:“‘废寝忘食’四字,用在你身上再贴切不过。勤于王事固然当为,但也需爱惜己身,方是长久之计。”
诸葛亮心头感怀,亦有一丝惭愧,温声应道:“劳主公如此挂念,亮铭感五内。只恐才智微薄,不足以助主公早日匡复汉室伟业,是以不敢松懈分毫。”
刘备见其心意坚诚,便在诸葛亮对面安然坐下,目光温和中透着了然。
从案上摊开的舆图瞥过一眼,刘备话锋一转,语气仿佛家常闲聊:“军师之心,我已深知其坚。只是”
顿了顿,目光带着探询看向诸葛亮,“人生天地间,非独国事亦有家事。军师如今春秋正盛,不知于家室之事,可有计议?”
诸葛亮闻言,面上闪过细微疑惑,随即正色,不假思索答道:“汉室未复,天下不宁,亮实无家室之念。此事亦不曾有过打算。”
刘备敏锐地捕捉到了诸葛亮眼角稍纵即逝的落寞,心中暗忖印证了此前的听闻。
唇角微扬,不疾不徐地追问:“哦?军师此言,似言不由衷啊。我近日倒听闻一事,言道军师当年在襄阳时,曾对沔南名士黄承彦之女倾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