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贤妃娘娘,您可以告诉奴婢是是哪位货商给官家进贡的《百花争艳》吗?”承瑾不依不饶。
“忘了。每年来来往往给官家进贡的货商多了去了。”韦贤妃不屑地盯着承瑾。该死的,这么点事情还节外生枝?
“贤妃娘娘曾问过奴婢的身世,贤妃娘娘为何问及与奴婢家人有关的事?”
殿内静得可怕,连香灰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承瑾望着韦贤妃滴血的指尖,忽然想起阿娘说过的话:“做亏心事的人,夜里总会被自己的良心叫醒。”
“本宫随口一提而已,你还记上仇了?”
“那就等查出个子丑寅卯了再说罢。”太上皇后看着承瑾眼中的决绝,又看了看瘫在地上的韦贤妃,缓缓点头:“刘姑姑,传老身懿旨,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彻查去年冬月谁派的人血洗姜家的幕后黑手!”
“是!”刘姑姑领命而去,脚步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太上皇后娘娘!”韦贤妃泪水混着慌乱,“臣妾真不知有此事,臣妾深居简出,见姜绣娘时,随口一提罢,哪有与黑衣杀手做如此下作的勾当!”
“随口一提?”太上皇后打断她,“一句‘姜氏全家老小已除’,也是随口一提?”
韦贤妃浑身一颤,如遭雷击。她从未告诉任何人信里的内容,太上皇后怎会知晓?
“你以为烧了信就能瞒天过海?”太上皇后的目光扫过暖炉里未燃尽的纸灰,“那送信的仆役还在宫外等着领赏呢。”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韦贤妃的防线,她瘫坐在地,泪水汹涌而出:“送信的仆役有何证据能证明她姜家被血洗与吾有关联?!”
承瑾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原来那些模糊的猜测都是真的,那个救了她的康王爷,他的母亲,竟是害死她全家的凶手。而眼前这个女人,既是恩人的母亲,也是仇人。
“太上皇后娘娘,”承瑾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求您彻查此事。若姜家当真获罪,奴婢认了。若真是被人构陷……”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幅夏布绣品上,指尖轻轻拂过蒲公英的绒毛:“奴婢只求为家人讨个公道,哪怕粉身碎骨。”
韦贤妃望着承瑾,忽然凄然一笑:“你赢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康王若是知道了,该如何自处?”
承瑾的心猛地一痛,是啊,康王爷该如何自处?那个给她灌药疗伤,教她医理,给她栖身之所的口是心非的少年郎,若是知道自己救的人,家人竟可能是被母亲所害,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善举?
“我不知道。”承瑾低声道,“但我知道,康王爷是好人。好人,不该活在谎言里。”
说完,她抱起自己的生绢绣品,转身向殿外走去。阳光透过殿门照在她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韦贤妃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案上那两幅并排放着的《百花争艳》,忽然捂住脸失声痛哭。那些绚烂的花朵,此刻看来竟如此讽刺——姜家的鲜血难掩她的仇恨,终究要被一针一线揭开,露出最丑陋的底色。
香炉里的香燃尽了,殿内渐渐暗下来。韦贤妃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她儿子的人生,都将被卷入这场由绣品掀起的风暴里,再也回不到从前。而那两幅《百花争艳》,终将成为悬在韦贤妃头顶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