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终于舒展开几分。
而此时,另一边,乾元殿东厢的书房里,炉香袅袅,书卷整齐。赵桓着一袭月白常服,正与宗泽、李纲、胡宏三人闲坐对饮。
“几位今晚能来,实在难得。”赵桓抬手替宗泽添了盏茶,语气闲适,“说实话,这顿饭既非议政,也不是设局,就是咱家里人凑一桌子吃顿饭,当然,中间嘛,也夹带点小事。”
李纲抚须一笑:“莫非陛下是要让我们三个老骨头做媒证人?”
“也差不多。”赵桓不遮掩,笑着点头,“陆瑛许敬德,今儿晚上安排见一面。合得来,那是极好;若合不来,也不勉强,饭照吃,话照讲。”
“倒也爽快。”宗泽放下茶盏,沉声笑道,“这年头,咱做官的管的是千万人之事,家中儿女却常常做不得主。如今陛下这番安排,不仅替许家陆家寻了合适人家,更是替世间读书人和贵女,开了个新口子。”
胡宏亦颔首附和:“是啊,这等事能成,朝上是和,民间是祥,哪怕咱不议政,不谈势,这也功德无量。”
“不错。”赵桓点头,面上带着几分你小子还挺懂我的笑意,“天下大事,始于家室。大宋朝气要续,不能只靠兵法礼制,也得从百姓子女婚嫁上正根基。若连这等事都还是官断亲事、利权绑姻,那这朝堂之气,还能新到哪儿去?”
胡宏闻言轻叹:“许敬德那孩子我见过两面,正直有识,眼里带火,陆瑛也是女学翘楚,才名远扬。若真能促成此事,于情于理,于家于国,都是好事。”
李纲点点头,语气中更添一分赞许:“这才叫风向。陛下借家宴示政意,既不强压,又不空放话,不动声色中,朝中上下便自然懂了该怎么走下一步。”
宗泽抚须而笑:“陛下今日这一招,借红线理朝纲,真是妙极了。别说民间风俗,便是咱们这些老头子,也得自省自改了。”
赵桓笑着点点头,起身绕到几人身后,背手而立,望着窗外初起的宫灯,道:“我这个皇帝做了快一年,旁人或许只看得见这御座高、权柄重,却不知这天下,最沉的,不是玉玺,而是人心。”
“许敬德是我挑的,是我亲自盯着一点点推起来的。他聪明,正直,肯读书也肯吃苦,陆瑛呢,你们都见过的,那姑娘,是咱朝中一等一的骨血人物。”他顿了顿,轻声道,“我不想看着这两人落进旧式联姻的死套里。”
“所以今儿这一桌饭,看着是撮合人,其实是立一笔风气。
宗泽抿了一口热茶,眼里光芒闪动,半晌,他缓缓道:“你这番心思,我宗某听明白了。”说着他转头对李纲、胡宏一拱手,“今晚我们几个,便做这饭桌上的见证。人合不合,不由人逼,但这段因缘,值得被记下。”
赵桓大笑:“有你们几位老狐狸坐镇,这顿饭吃得稳当。”
天色微暗,御花园南苑的湖厅,早已张灯结彩。水榭边灯火如昼,湖面轻泛涟漪,香炉内沉香缭绕,宛若一席烟水画卷。桌上不摆山珍海味,反倒以家宴常菜为主,卤鸡、素鲍、酱鸭、冬笋烧肘、梅干菜扣肉都是民间熟味,却色香俱全,暖意十足。
湖厅之上,灯火柔和,香气清浅,席间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一开始,大家都还只是随意闲聊,没奔着相亲那个方向去。
赵桓端着酒盏,笑着看向胡宏:“胡大人,听说你家那口小茶园今年出了头春的新叶,送些来宫里尝尝呗?咱也好装模作样地煮一壶茶道。”
胡宏嘿嘿一笑:“陛下您若真有空喝茶,我那两亩地明儿就全摘下来给您一人送。”
宗泽接话:“陛下哪里是装模作样,他那煮茶讲究得紧,我上次见他光是洗壶就洗了六遍,喝完还点评我那茶回甘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