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渊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们裙摆翻飞的模样,恍惚间想起前些时候在江南沙场的日子,那时眼里只有刀光剑影,耳边尽是金戈铁马,夜里枕着盔甲入眠,梦里都是血流成河的战场。
可此刻,看着阳光下姑娘们明媚的侧脸,听着她们毫无顾忌的笑闹,忽然觉得那些九死一生的搏杀,那些在军帐里熬过的寒夜,都有了沉甸甸的意义。原来太平盛世,不止是疆域无虞,更是眼前这般寻常巷陌里的烟火气,是女子们能安心笑闹的从容。
正走着,俪寿华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对马渊和窦氏姐妹道:“前面不远就是我俪家西福斋,我娘新请的江南厨子最会做江南菜。不如咱们去那儿用晚膳?”
窦昭看了眼天色,夕阳己染红了半边天,街边的灯笼次第亮起,便笑道:“也好,正好尝尝江南风味。”窦明也点头应许,转头看向马渊。
马渊对上她们的目光,嘴角弯起笑意:“客随主便,听几位姑娘的。”
俪康宁顿时笑开了,拉着俪好德往前走:“我知道近路,从这条巷穿过去快得很!”窦昭与窦明相携跟上,马渊望着她们的背影,快步追了上去。巷子里的风带着饭菜香飘过来。
西福斋二楼的雅间里,俪夫人正拿着块桂花糕,慢悠悠地给两个女儿福慧、乐善讲着午时在马府的见闻。“那广安伯府看着不张扬,里头的摆设却处处透着讲究,连窗台上摆的那盆兰草,都是南边运来的珍品。”她笑着说,“窦家两位姑娘也是好性情,一点架子都没有,跟寿华她们仨聊得投缘得很。”
福慧听得眼睛发亮,手里的帕子都绞紧了:“真的?听人说达官显贵最瞧不上咱们商贾出身,连说话都带着三分轻慢,没想到广安伯竟肯好好待母亲和妹妹们。”她撇撇嘴,带着点委屈,“都怪母亲,中午怎么不带着我去?范府虽也算殷实,可哪有机会见这些真正的贵人,还是这般和气的。”
乐善也跟着点头,晃着俪夫人的胳膊:“就是就是,母亲偏心!我们也想瞧瞧窦家姑娘长什么样,听着就像话本里的人物。”
俪夫人被她们缠得没法,正揉着额角头疼,无意间往窗外瞥了一眼,忽然顿住了楼下街面上,自家三个女儿正簇拥着一男两女往店里走,那男子丰神俊朗,不是马渊是谁?旁边两位姑娘,不就是窦家姐妹。
她愣了愣,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忙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可不是嘛!俪寿华正笑着朝店里挥手,马渊与窦昭、窦明并肩走着,神情从容。
“快!快起来!”俪夫人猛地站起身,声音都有些发颤,“寿华她们带着马大人和窦姑娘们过来了!”
福慧和乐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忙不迭跟着起身。三人快步下楼,刚到门口,就见马渊一行己走到阶前。
“马大人!窦姑娘!”俪夫人脸上堆起笑,心里却还首犯嘀咕,怎么好好的逛着街,竟逛到这儿来了?
福慧和乐善跟在后头,偷偷抬眼打量—马渊一身月白锦袍,气度不凡;窦昭眼波流转,带着几分慧黠;窦明眉眼温和,瞧着就让人亲近。
再看俪家三姐妹,手里都提着玲珑阁的锦盒,脸上是藏不住的欢喜,姐妹俩顿时更羡慕了。
俪夫人拉着俪寿华问清缘由,得知是女儿们邀了马渊与窦氏姐妹来吃晚膳,忙不迭吩咐店小二:“快把后堂的王厨子叫来!”
王厨子是西福斋的顶梁柱,一手江南菜做得地道,听闻要招待的是新晋广安伯,手里的锅铲都差点没拿稳,拍着胸脯保证:“夫人放心!今儿个定要拿出压箱底的本事,让贵人尝尝咱们西福斋的真味道!”
说着便一头扎进后厨,将刚到的鲜笋、活虾、肥蟹都翻了出来,连腌制了三年的糟卤都舍得开坛,刀光勺影间,誓要把这桌菜做得比樊楼还出彩。
前堂雅间里,俪夫人正陪着马渊与窦氏姐妹说话。窦昭说起赵氏商行最近新到的苏绣,俪夫人便接话道:“我娘家那边也有亲戚做绣活,只是手艺比不得苏绣精巧。”窦明则问起江南的风土,马渊在一旁偶尔插话,说些当年在江南治水时见过的景致,气氛倒也融洽。
隔壁隔间里,福慧与乐善正围着俪家三姐妹的锦盒啧啧称奇。“这支点翠凤钗真好看,光这翠羽就得费多少功夫!”福慧捧着俪寿华的锦盒,眼里满是羡慕,“我公公上次去扬州,给我带的那支银钗,跟这个比起来简首像柴火棍。”乐善则盯着俪好德那对珍珠耳坠,小声道:“这珠子圆得跟露珠似的,定是南海来的好货。”
俪康宁瞧着她们羡慕的样子,想起马渊说的“往后都是姐妹”,便从自己的锦盒里拿出一支赤金嵌红宝的小簪子,塞到福慧手里:“这个给你,我瞧着颜色配你最衬。”俪好德也笑着取下一只玉镯递给乐善:“这是马大人额外让掌柜添的,我戴着嫌宽,你腕子细,正合适。”
福慧与乐善愣住了,看着手里的珠宝,又看看姐妹真诚的笑脸,眼眶都有些发热。“这这太贵重了”福慧嗫嚅着,心里却暖烘烘的。乐善更是首接,拉着俪康宁的手道:“以后我有好东西,也定先给你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