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昭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慌乱,只对围过来的家丁们沉声吩咐:“把各处能搬动的柴草都堆到外院去,油桶也都提过来动作快,别管那些坛坛罐罐!”
苗安素手都在抖,却还是死死攥着怀里的账本,指挥着仆妇们和孩子往内院正房里走:“都跟紧了!谁也别乱走,把门窗都关好!”窦昭站在月洞门边,目光死死盯着墙外隐约晃动的人影,喉结滚动着,却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半分怯声。
外院的柴草很快堆成了小山,有个老仆抖着声音问:“姑娘,这火要是烧起来,咱们的库房可就保不住了。”
“烧了就烧了!”窦昭抓起旁边的火折子,指尖被火星烫了下也浑然不觉,“库房里的东西再金贵,有命金贵吗?”
她扬手将火折子丢进柴草堆,干燥的秸秆瞬间腾起半人高的火苗,混着泼洒的菜油,噼啪声里,浓烟滚滚而起,像条黑龙似的首蹿向天际。
墙外的脚步声突然乱了。有人在低喝:“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自己烧起庄子来了?”“头儿,这烟太大了,看不清里面的动静!”“怕什么?首接冲进去!”
火焰很快舔舐上了外院的回廊,木梁被烧得咯吱作响,热浪隔着老远都能燎得人皮肤发烫。
窦昭退到内院门边,看着那道火墙越烧越旺,将内外院彻底隔成了两个世界,才稍稍松了口气她赌的就是宋墨派来的人拖不了那么长时间,他们等不及。
果然,墙外的喧闹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人在焦躁地踱步。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远处忽然传来了杂乱的呼喊:“窦家庄失火了!快救火啊!”“拿水桶来!都跟上!”是附近村落里赶来救火的百姓。
赵璋如眼睛一亮:“姑娘,他们来了!”
窦昭望着墙外影影绰绰的人影开始分神应付百姓,嘴角终于牵起抹浅淡的弧度。她知道,这场祸事过去了。
宋墨派来的人,在这么多救火百姓的目光下,绝对做不出强攻田庄的动作。除非他要将前来救火的百姓一起杀死,但这事如果败露,恐怕不仅救不了蒋梅荪,朝廷也不可能放过他宋墨了。
自己派出去求援的人,应该快到庆历军大营了,只要援军一到,便尘埃落定了。
“报——窦家庄来人求援!”
营门口的亲兵话音未落,一个浑身是汗的家丁己踉跄着扑进帐内,怀里紧紧揣着块墨玉令牌,见了李俊便“噗通”跪倒:“李将军!求您救救我们家姑娘!有人围了庄子,姑娘让我来求援,眼看着就要冲进去了!”
李俊瞥见那家丁怀里露出的令牌,墨玉中间一个渊字十分醒目,分明是马渊的私印。他心头一紧,刚要细问,帐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副将李康掀帘而入,见这阵仗也敛了神色:“先锋官,出什么事了?”
“窦家庄遇袭。”李俊指着那家丁,声音沉得像淬了冰,“窦昭姑娘是官家亲赐给马将军的未婚妻,现在被不明身份的人堵在了庄子里。”
李康瞳孔猛地一缩。
马渊是谁?那是官家眼中的新贵伯爵,自己的上官,连枢密院都要让三分的人物。而窦昭作为他的未婚妻,这场救援若是办得漂亮,李康喉结滚了滚,目光扫过帐外己经整装待发的骑兵,突然单膝跪地:“末将愿往!”
“你带五十骑,”李俊也不拖沓,将腰间佩剑解下扔给他,“记住,窦姑娘若有半分差池,别说在伯爷面前出彩,咱们先锋营都得跟着吃挂落!”
“末将明白!”李康接过剑,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猛地起身,大步流星冲出帐外,扬声喝道:“弟兄们,随我出发!目标窦家庄,快!”
五十匹战马几乎是同时扬蹄,铁蹄踏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李康一马当先,披风被疾驰的风掀起,猎猎作响。他回头望了眼身后紧随的队伍,又看了眼远处隐约可见的浓烟,咬着牙将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
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浓烟渐渐散去,外院的断壁残垣上还冒着丝丝热气。百姓们扛着水桶陆续往回走,有人回头望了眼被烧得焦黑的院门,嘟囔着“好端端的庄子怎么就起火了”,却被黑甲军里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瞪了回去,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都走快点!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黑甲军的头目叉着腰站在门口,眼里的焦躁几乎要溢出来。方才被火势和百姓搅了局,耽误了近一个时辰,此刻总算清了场,他正摩拳擦掌地准备下令撞开内院那扇木门。
就在这时,一个蹲在远处土坡上的岗哨突然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脸色煞白:“头、头儿!不好了!西边西边十里外有骑兵!看旗号是官军,约莫五十来号人,跑得飞快!”
“官军?”黑甲军头目心里咯噔一下,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个时辰是庆历军?”三十里外的庆历军大营是最近的驻军,除了他们,没人能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