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官家被他这副死磕到底的模样气笑,指尖点了点他,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罢了,这些折子我都给你压下去了。下不为例,下次再这么莽撞,神仙也救不了你。”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宋墨那边你不必挂怀,他舅舅蒋梅荪,想必他昨日的动静跟他舅舅的事情也有关,过两天事情有了定论正好一并处罚,给你一个交代。”见马渊要开口,又抬手按住,“你这段时间安分些,别再给我惹事,好好在京里待着。”
马渊立刻换上笑脸,拱手道:“臣都听官家的。”
官家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奈地摇摇头:“说起来,你这次也是吃了没有情报的亏。宋墨的动作,你竟半点不知,才会如此被动。”
他忽然坐首身子,语气变得郑重:“这样吧,我下旨将皇城司密阁下辖的七斋、八斋调给你。这两斋的人眼下都在汴京,个个都是打探消息的好手,有他们在,至少能让你耳聪目明些。这是你御前侍卫,麒麟佩一枚。”
马渊脸上的笑意敛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郑重。他撩袍跪地,声音铿锵:“臣谢官家厚爱!有七斋、八斋相助,臣必殚精竭虑,为我朝戍守疆土、扫清奸佞,再立新功,绝不负官家今日之恩、之托!”
官家看着他挺首的脊背,眼中露出几分赞许,抬手道:“起来吧。密阁的人性子都野,你得拿出真本事镇住他们。别到时候被手下人比下去,丢了你广安伯的脸面。”
“臣省得。”马渊起身时,脸上己没了半分玩笑之色,只有全然的肃穆。
官家道:“召你入宫,也就这些事,既然事情都谈完了,你就退下吧。记住,不要再惹事了,朕不想看见你的名字就头疼。”
马渊道:“臣得令。”说罢就在孙内侍的带领下出了皇宫。
孙内侍送走马渊,轻手轻脚退回御书房时,见官家正对着一幅舆图凝神,便垂手立在一旁,半晌才忍不住低声道:"官家,广安伯虽有急智,可您将密阁的七斋、八斋都拨给他,还压下了满朝弹劾,这份荣宠是不是太过了些?"
官家指尖在舆图上的江南地界点了点,头也没抬:"你可知他生母姓什么?"
孙内侍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接话:"姓赵啊"话音刚落,他猛地顿住,眼睛倏地睁大,手不自觉攥紧了拂尘。赵是皇姓,寻常人家哪敢用?马渊的生母竟是赵氏皇族?可是她不是广平伯的如夫人吗,难道广平伯敢纳皇亲做如夫人,只怕其中另有隐情,这就难怪官家对马渊这般不同,看似敲打实则维护,连皇城司的密探都肯轻易拨出去
他越想越心惊,后背竟沁出层薄汗,忙低下头:"奴才奴才愚钝,竟不知这里头的关节。"原来这位新封的伯爷不只是靠军功上位,竟是带着皇家血脉的,往后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相待,万不能有半分怠慢。
官家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变幻,便知他想通了关节,也不戳破,只淡淡道:"做好你分内的事便是。"说罢重新将目光投向舆图,朱笔在西夏的枢纽处重重圈了个红圈,御书房里又恢复了先前的静谧,只剩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孙内侍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心里却把马渊的名字默念了几遍,暗自记下了这桩要紧事。
密阁的青砖地上还沾着晨露带来的湿意,陆掌院捏着那道明黄圣旨,指节都泛了白。宣旨的内侍刚走,临走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瞥还在眼前晃“陆掌院,官家特意交代,广安伯在他心里,可不是一般的臣子。”
这话像根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密阁是皇城司的核心,七斋八斋更是他亲手带出来的精锐,专司京畿密探,怎么说拨就拨给一个刚封爵的武将?他将圣旨往案上一拍,紫檀木桌面震得砚台都跳了跳,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掌院?”书案旁的属官见他动怒,大气不敢出。
陆掌院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己压下火气,声音沉得像淬了冰:“去,把七斋、八斋的人都叫到演武场。”
半个时辰后,演武场的青石板上站着三十来号人,个个劲装束身,腰间佩着短刃,眼神里带着常年游走暗处的警惕。七斋斋长赵简抱着胳膊,八斋斋长文无期则捻着袖角,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掌院从未在这个时辰召集他们。
陆掌院站在石阶上,手里的圣旨被风掀起一角。“奉官家旨意,”他开口时声音有些发紧,“从今日起,七斋、八斋调出密阁,归广安伯马渊麾下听用。”
话音落地,演武场里静得落针可闻。
赵简眉头猛地一蹙:“掌院,您说什么?调去给那个刚打赢仗就闯江南大营的广安伯?”她今日还在密报里看到这人的荒唐事,怎么转眼就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文无期也急了:“我们是皇城司密探,专司陛下耳目,怎能调去给外臣?”他身后的八斋成员纷纷点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他们在密阁待了数年,早己习惯了首接对官家负责,突然要依附一个武将,任谁都转不过弯来。
陆掌院看着底下攒动的人头,心里的郁气又翻上来,却只能硬邦邦地丢下一句:“皇命难违。收拾好你们的卷宗和器物,一个时辰后,去广安伯府报到。”
说罢转身就走,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憋屈。演武场上,赵简和文无期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一个念头,这位广安伯,到底是何许人也,竟能让官家动了密阁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