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裴川的指示,我开车带着他,在郊区绕了七八个圈,最后停在一片荒凉的平房区外。
这里黑灯瞎火,连个路灯都没有,风一吹,塑料袋刮在电线杆上,呼啦啦地响,跟鬼叫似的。
裴川熟门熟路地带着我往里走,踩着坑坑洼洼的泥地,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扇破旧的木门前。
门上连个门牌号都没有,就是光秃秃的。
“就是这儿。”
裴川上前,很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
过了足足一分钟,门才“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条缝。
一股奇特的香味,若有若无地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那香味很淡,不像是任何一种我熟悉的菜香,倒有点像雨后森林里泥土和腐殖质混合的味道,但又带着一丝奇异的甜。
开门的是个老头,瘦得像根竹竿,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对襟褂子。
他头发稀疏,脸色是一种长年不见阳光的蜡白,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异常地亮。
“甘伯。”
裴川恭敬地喊了一声。
甘伯点了点头,侧身让我们进去。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就靠一盏昏黄的灯泡照明。
陈设简单得不像话,一张八仙桌,几条长板凳,除此之外,就是墙角堆着的一些杂物,被厚厚的布盖着。
最引人注目的,是屋子角落和窗台上摆放的十几个大小不一的花盆。
但奇怪的是,这些花盆里,并没有我们常见的花草,而是种着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植物。
它们没有叶子,就是一根根光秃秃的、肉乎乎的茎秆,颜色是那种很诡异的乳白色,顶端微微泛着粉红,看上去有点像没长开的嫩笋,又有点像某种深海里的珊瑚。
甘伯没跟我们多废话,指了指桌子。
“坐。”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声带磨损过一样。
我和裴川坐下后,他就转身进了里屋。
很快,他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了,上面放着两个和上次裴川描述的一样,巴掌大的白瓷碗。
碗里盛着小半碗汤羹样的东西。
汤色是浓郁的乳白,像牛奶,但更稠厚。
汤里,飘着几块切成薄片的、同样是乳白色的东西,质地看上去有点像上好的瑶柱,但更加温润,表面还有着极其细腻的纹理。
那股奇异的甜香,就是从这碗里散发出来的。
“这就是‘肉臚’。”
甘伯把碗放在我们面前,言简意赅。
“吃吧。”
裴川早就等不及了,拿起勺子就舀了一勺,甚至顾不上烫,就送进了嘴里。
他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那是一种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极致的、纯粹的享受。
他的咀嚼动作很慢,仿佛生怕漏掉任何一丝味觉的体验。
我怀着强烈的好奇,也学着他的样子,舀了一勺汤,连带着一片那白色的“肉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