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锦城(成都)。
相较于灵武的肃杀与朔方的烽烟,这座“天府之国”的首府笼罩着一层劫后余生的虚假繁荣。
然而,在这份虚假之下,暗流与谄媚交织,如同锦江浑浊的波涛。
城西,原剑南节度使官署,如今被临时征辟为皇太孙行辕。
庭院深深,花木扶疏。
却也隔绝不了外面世界的喧嚣与算计。
李豫斜倚在铺着厚厚软垫的胡床上,左臂被精制的木夹板牢牢固定。
悬吊于胸前,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唯有那双眼睛,深潭般沉寂。
偶尔闪过的一丝锐利,才透露出这具重伤躯壳内蕴藏的巨大风暴。
太医刚刚换完药退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膏气味。
李豫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株虬劲的古柏上,思绪却飘得更远。
他想到了此地另一个赫赫有名的“行辕”——武侯祠。
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己,最终蜀汉依旧二世而亡
一个偏安一隅的政权,纵有千古名相,也难敌大势倾颓。
如今的大唐,比之当年的蜀汉,境遇又如何?
安史叛军占据两京,史思明虎视眈眈,江南永王余孽未清,灵武朝堂暗流汹涌
一股沉重的窒息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殿下,剑南节度使崔圆、长史李若幽求见。”
内侍小心翼翼地通传,打断了李豫的沉思。
“宣。”
李豫的声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崔圆几乎是弓着腰小跑进来的,精明的脸上堆满了谄媚至极的笑容。
仿佛每一道褶子里都藏着讨好的蜜糖。
李若幽则稍显稳重,但也落后半步,姿态恭谨。
“臣崔圆(李若幽)参见皇太孙殿下!殿下洪福齐天,逢凶化吉,实乃我大唐之幸!臣等日夜焚香祷告,今日得见殿下天颜,真是真是”
崔圆激动得声音发颤,眼圈泛红,演技堪称炉火纯青。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少女,约莫二八年华,身着淡雅素袍,容颜清丽。
眉目含羞带怯,低垂着头,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红漆食盒。
“崔卿、李卿免礼。”
李豫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在少女身上略作停留,无喜无怒。
“孤伤势未愈,有劳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