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赴离开之前,刚刚换回粗布衣衫,厢房门被敲响。
两道深蓝进士袍的身影矗立,风拂动皂纱之时,一派文人气度。
是张居正和杨继盛。
“阎兄,这些时日俗物缠身,今日得闲,才来相寻,勿怪。”
张居正永远对他保持着一份平等。
这是其他新科进士不肯给的,在那些新科进士看来,对这个粗鄙糙汉平等相交,也是一种施舍。
深蓝袍服在客栈老桌前落定,小二上了酒水后转身离去。
张居正提壶满上,与阎赴,杨继盛二人对饮。
酒水入喉,阎赴才好奇的看着张居正。
“张大人似与这些新科进士不同?”
张居正故作不悦,瞪了一眼阎赴。
“你我乃是同年,张某称阎兄,阎兄岂能称大人。”
话音落下,张居正再度添酒。
“阎兄说说,有何不同?”
眼见张居正不拘添酒,光风霁月,阎赴端着酒杯。
“阎某虽然忝列三甲,但到底是三甲末流,遑论出身贫寒,身无依靠。”
“似张兄杨兄两位这般初入翰林院,便被徐大人看重的饱学才俊,如何肯与在下这等粗鄙糙汉相交?”
张居正哈哈大笑,手中酒杯一饮而尽,这才端坐。
“某欲效阳明先生格竹之法,格尽天下弊政。”
“来日若得入阁,当执铁尺丈量鱼鳞图册,剜除豪强隐田毒疮。”
“铸铁范重铸洪武宝钞,止钱法朽烂如江南梅雨。”
“更拟效汉代刺史旧制,遣御史持节巡按,使州县胥吏不敢夺老农半升糙米!”
纵已知晓隐田之策将会面对怎样阻力,张居正竟仍是初心不改,豪迈之处,似要一脚踢翻这积腐陈弊的世道!
烈酒入喉,阎赴眼前亮起,宛若看到一团热烈火光。
怪不得张居正日后会成为权倾天下的摄政之辈,这般气势,果然非凡。
杨继盛也在饮酒,这位新科进士不似张居正那般无拘无束,端坐笔挺,愿望也朴素许多。
“杨某来日若得面圣,当效古圣贤,澄清吏治,天下再无黎庶颠沛,丰衣足食。”
张居正大笑点头。
“正当如此,杨兄,你我满饮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