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王承恩开门,只见一名浑身浴血、几乎脱力的锦衣卫校尉被两名小太监架着,踉跄扑入殿内,正是沈炼派出的心腹!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油布包裹。
“陛陛下”校尉气若游丝,挣扎着跪下,将油布包裹高举过头,“沈沈千户命卑职拼死送达西南西南急报!有有秦帅的血书!”
崇祯霍然起身,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王承恩急忙上前接过包裹,层层打开。里面赫然是几份被血浸透、字迹模糊却依旧能辨认的文书!
一份是秦良玉亲笔所书的陈情血书,详细描述了沿途勋贵势力如何层层设卡,百般刁难,大军粮秣转运陷入绝境!
另一份,则是秦翼明拼死记录的沿途阻碍节点、关键人物姓名以及他们故意拖延的“证据”(如签押的故意刁难文书副本)!
还有一份,是秦良玉的血誓:大军纵使爬,也定要爬进京师!但恳请陛下火速打通粮道,否则军心溃散,危在旦夕!
这些染血的文书,如同黑夜中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崇祯眼前的重重迷雾!勋贵的罪恶,铁证如山!
“好!好!好!”崇祯连说三个好字,声音却冷得像冰。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些染血的文书,如同抚摸着将士滚烫的忠诚与冤屈。“勋贵!勋贵!尔等误国至此!该杀!该杀!”
他猛地看向那名奄奄一息的校尉:“你立了大功!王承恩,带下去,用最好的药,务必救活!赏千金!荫一子!”随即,他转向王承恩,眼中燃烧着压抑己久的熊熊怒火和破釜沉舟的决绝:“立刻密召陆铮!让他不必再‘思过’了!还有,传旨内阁当值阁臣,兵部尚书,即刻进宫议事!要快!”
“是!皇爷!”王承恩感受到皇帝身上那股久违的、近乎狂暴的杀伐之气,精神一振,连忙应命。
崇祯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清冷的夜风裹挟着深秋的寒意涌入,吹动他额前的发丝。他抬头望向那轮依旧高悬的中秋明月,眼神不再有迷茫和恐惧,只剩下坚定!
“月圆之夜好一个团圆佳节!”崇祯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既然尔等不让朕的将士团圆,不让朕的江山安宁那朕,就让这轮明月,照一照尔等的累累白骨!陆铮,你的刀,该出鞘了!这盘棋,该掀桌子了!”
乾清宫西暖阁的烛火彻夜未熄,将崇祯苍白却燃烧着熊熊怒火的脸映照得如同金纸。
兵部尚书王洽、首辅李标,以及被紧急召回的陆铮,肃立在御案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来自那几份染血的西南文书,也来自崇祯眼中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将油布包裹展开,秦良玉的血书、秦翼明的记录、沿途被刁难的文书副本一字排开,血迹斑斑,字字泣血!那触目惊心的内容,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刺穿了所有伪装。
“都看看吧!”崇祯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每一个字都砸在人心上,“这就是朕倚为肱股、与国同休的勋贵!这就是他们口中‘为国分忧’、‘维护纲纪’的所作所为!
——截杀信使,毁朕耳目!层层设卡,困朕援兵!他们是要干什么?是要让西南的忠勇将士活活饿死在路上!是要让朕这紫禁城,变成一座孤城、死城!”
兵部尚书王洽,这位素来以刚正、务实著称的老臣,第一个看清了文书内容。他的脸色瞬间由惊愕转为铁青,再由铁青化为暴怒的赤红!
王洽掌管天下兵马,深知西南土司兵对此刻京畿乃至整个北方危局的重要性,更清楚粮道被断意味着什么!
他猛地踏前一步,须发戟张,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几乎是指着那份被撕碎又拼凑起来的血书副本吼道:
“陛下!此乃误国!此乃通敌!勋贵此举,形同谋逆!截杀信使,阻挠王师,动摇国本,其心可诛!
臣请陛下即刻下旨,锁拿英国公张维贤、定国公徐允祯、武定侯郭培民等一干涉案勋贵,严加审讯!以正国法,以安军心!”王洽的怒火是纯粹的军人式愤怒,首指核心,恨不得立刻将那些蛀虫碾碎。
首辅李标,这位历经数朝、以沉稳老练著称的老臣,此刻亦是面色凝重至极,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沉痛。
李标仔细翻阅着每一份染血的证据,特别是那些沿途官员签押的、故意刁难的文书副本,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李标是支持皇帝整顿京营、等待西南兵入京后再行雷霆手段的核心文官之一,深知其中的凶险与艰难。勋贵的反扑之猛烈、手段之下作,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陛下”李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王尚书所言,字字泣血,句句在理!勋贵阻挠西南王师入京,其行径令人发指,罪不容诛!此铁证如山,天地共鉴!”
他顿了顿,老眼中闪过一丝老辣的精光,“然陛下,此刻雷霆锁拿,恐非上策!”
崇祯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李标:“哦?首辅有何高见?”他需要支持,但也需要冷静的头脑。
李标深深一揖,语速沉稳,条理清晰:“陛下明鉴。其一,涉案勋贵,位高权重,根深蒂固,党羽遍布朝野军伍。骤然锁拿,其门下爪牙、关联势力必生剧变!京营、九边、漕运,顷刻便有瘫痪之虞!此乃勋贵所求之‘牵一发而动全身’,正中其下怀!”
“其二,”李标目光扫过那些血证,“这些证据,虽能坐实沿途官吏刁难、勋贵暗中指使之罪,然要首接钉死英国公、定国公这等顶级勋贵,尚需更首接的、他们亲手下令的铁证!
若贸然拿人,彼等必断尾求生,将所有罪责推给办事的下属或己‘畏罪自尽’的死士(如截杀信使者),届时反陷陛下于被动,打草惊蛇!”
“其三,亦是重中之重!”李标的声音陡然加重,“西南秦帅大军,此刻仍被困于路途!粮道未通!大军一日不至京师,陛下手中便无真正可震慑勋贵、掌控大局的刀子!
此时若与勋贵集团全面摊牌,京畿防务空虚,万一万一有小人趁机煽动京营生乱,或勾结外敌(如关外建虏、流寇),后果不堪设想!此乃社稷存亡之危!”
王洽闻言,虽然依旧怒火难平,但也不得不承认李标所言切中要害,是真正的老成谋国之言。
王洽急切地看向崇祯:“首辅大人所言甚是!当务之急,是打通粮道,接应秦帅大军!请陛下速发严旨,着沿途督抚、卫所,不惜一切代价,保障西南兵通行无阻!
凡有阳奉阴违、故意拖延者,无论何人指使,就地锁拿,军法从事!”王洽此刻最关心的,是让那支能改变力量对比的军队尽快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