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京营那帮龟孙子欺人太甚!”一个年轻军官梗着脖子,满脸不服,“他们骂我们是山里来的蛮子!说我们抢了他们的饭碗!克扣我们的柴炭!还还朝我们营地方向撒尿!兄弟们气不过才”
“气不过?”秦良玉猛地一拍桌案,声音陡然转厉,“气不过就拔刀相向?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忘了陛下的恩典?!这里是京师!不是石柱的山寨!军法第一条是什么?!”
“令行禁止,违者斩!”军官们低下头,齐声应道。
“很好!”秦良玉站起身,目光如电,“每人,三十军棍!降一级!再犯者,斩立决!传令三军,凡有寻衅滋事、不遵号令者,无论缘由,本帅亲斩之!我白杆兵的名声,是杀敌杀出来的!不是窝里斗斗出来的!都滚下去领罚!”
军官们被押了下去。秦良玉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她何尝不知部下的委屈?京营旧部的排挤、物资供应的刁难(虽经王洽严令改善,但执行层仍有怠慢)、京师浮华对质朴士兵的冲击
但她更清楚,这支军队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也是无数双眼睛盯着的靶子。稍有不慎,便会授人以柄,前功尽弃。她必须比任何人都要克制,都要清醒。
诏狱深处,暗影浮动。
陆铮并未休息,他正对着几份新送来的密报沉思。上面记载着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信息:
京城几家最大的当铺、钱庄,近日有异常资金流动,数额巨大,来源去向成谜。
通州码头,几艘看似普通的粮船卸货后,船工行为鬼祟,与几名行踪诡秘的晋商接触。
京营几个被罢黜的旧军官头目,频繁出入某家隐秘的茶楼,与几个操着山西口音的商人密谈。
诏狱里一个负责打扫的杂役,昨夜试图靠近关押勋贵核心人物的重监区域,形迹可疑。
陆铮的手指在地图上几个点划过:晋商、被罢黜军官、异常资金、通州码头一个模糊但危险的轮廓正在形成。
勋贵倒了,但他们留下的巨大财富真空和遍布朝野的残余势力,正吸引着新的贪婪目光。
那些嗅觉灵敏、手眼通天的晋商,那些不甘心失去权力的旧军官,甚至宫里某些见风使舵、试图在新格局中捞取好处的内侍,都可能正在暗中勾结,形成新的利益集团!
他们或许不敢首接对抗皇权,但走私、囤积居奇、倒卖军资、甚至暗中资助某些不安定因素(如小股流寇或关外势力),足以在帝国脆弱的复苏期,制造巨大的麻烦!
“树欲静而风不止”陆铮低声自语,眼中寒光闪烁。他拿起朱笔,在几份密报上飞快写下指令:
“盯死晋商八大家京师联络点!查清资金流向!”
“彻查通州可疑粮船货物!必要时,扣船拿人!”
“密捕京营罢黜军官头目,撬开他们的嘴!”
“诏狱内部,清洗一遍!特别是昨夜当值的所有人,严加审讯!”
他放下笔,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紫禁城的灯火辉煌之下,阴影从未真正散去。
抄家带来的胜利果实甘美无比,但这果实周围,早己布满了垂涎欲滴的毒虫。皇帝的焦躁,秦良玉的隐忍,朝堂上新旧势力的暗涌,以及这些在废墟上蠢蠢欲动的阴影都在预示着,这场以血与火开始的“中兴”,其道路,远比想象中更加崎岖和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