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网

趣书网>烛火掩映 > 亲友围坐(第1页)

亲友围坐(第1页)

巷口的雪被往来的鞋底碾成半冰半雪的硬块,踩上去咯吱作响,像嚼着冻住的糖块。但这冷硬的声响里,却裹着一串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吱呀”一声,顺纹居院门口的竹篱笆被推开,带着股雪气的风卷着笑声涌了进来。

“云澈!我娘炸了油糕!”石墩的大嗓门先一步撞进院子,像块投入暖炉的干柴,瞬间把屋里的热气都搅得活泛起来。他扛着个油纸包,油已经浸透了两层纸,在阳光下透着琥珀色的光,隐约能看见里面圆滚滚的影子——是刚炸好的油糕。他胳膊上还挎着串腊肉,肥瘦相间,皮上的盐粒亮晶晶的,像撒了层碎星子,“这是我爹上山猎的野猪肉,腌了整整一个月,昨儿我娘还说,得给苏婶子尝尝这带劲的肉香!”

他刚迈过门槛,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猛地往前晃,手里的油纸包却被死死搂在怀里,像护着什么宝贝。踉跄两步站稳后,他咧开嘴笑,鼻尖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在唇前聚了又散“苏婶子,您看我娘炸的油糕,圆不圆?她特意多放了把糖,说小棠爱吃甜的。”

苏晚棠坐在堂屋门口的藤椅上,听见这话,笑着往旁边挪了挪,给石墩腾出路“快进来烤烤火,看你耳朵冻的,红得像灵植园的山里红。”她的目光落在油纸包上,那油光里透着的热气,让她想起石墩小时候——那时他总爱蹲在顺纹居的灶房门口,等着蹭口热乎的,如今倒学会惦记人了。

石墩应着“哎”,却没先烤火,而是小心翼翼地把油纸包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解开绳子时,他的手指因为冻得发僵,笨笨地解了两下才扯开,一股滚烫的甜香瞬间漫开来——油糕是金红色的,表皮炸得酥脆,边缘还带着点焦褐,上面撒着层白糖,被热气烘得微微化了,黏在纸上,像淌着蜜。“刚出锅的,还烫嘴呢。”他献宝似的指着最大的那块,“这个糖最多,给苏婶子留的。”

沈砚跟在石墩身后,棉鞋上沾着点雪,进门时在门垫上蹭了又蹭。他药箱的带子勒在肩上,却没放药,里面装着个粗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布角绣着朵小小的艾草——是他娘的手艺。“这是李伯熬的屠苏酒,”他把陶罐放在桌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揭开红布时,一股淡淡的药香混着酒香飘出来,像浸了草药的蜜,“李伯说这里面放了当归和肉桂,喝了能祛邪暖身,尤其适合苏婶子现在喝。”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油纸裹得方方正正,打开来,是些晒干的金银花,黄白相间,还带着点脆劲“这个是我娘晒的,说泡水喝能清火气。上次在地窖里,小棠咳得厉害,李伯就说她是火气淤在嗓子里,现在喝这个正好。”

小棠正蹲在炭盆边添炭,听见“地窖”两个字,往沈砚那边看了一眼。炭火“噼啪”跳了下,火星溅起来,映得沈砚鼻梁上的细汗都发亮——上次在地窖,影阁杀手的短刃擦着她的脸划过时,是沈砚扑过来把她往旁边一拽,自己胳膊上被划了道血口子,现在天冷,那道疤还泛着红。

“沈砚哥总带好东西。”小棠往炭盆里添了块硬炭,炭块落下去,压得火星往四周散,“我娘说,等她精神好些,要给你缝个药箱套,用厚点的布,冬天拎着不冻手。”

沈砚的耳朵微微发烫,低头用手指蹭了蹭药箱的铜锁“不用麻烦苏婶子……对了,云澈,李伯说腊鱼蒸一刻钟就行,蒸太烂了就失了那股鲜劲,记得盯着点火候。”他记得云澈总爱把肉炖得酥烂,却忘了腊鱼得带着点嚼劲才香——这些琐碎的事,他总记得清楚。

苏晓晓和林心怡是手拉手进来的,苏晓晓的棉鞋上沾着雪,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个带花纹的小脚印。她怀里捧着个红布包,布角绣着圈青竹,里面鼓鼓囊囊的,一进门就举得高高的“苏婶子,小棠,你们看这个!”

红布被掀开,露出个新做的门帘,青竹边,上面绣着六只小禾苗,歪歪扭扭的,却各有各的模样有的叶尖往上翘,像石墩总爱仰着的下巴;有的叶杆带点弯,像沈砚总低着头的样子;还有只苗叶上绣了个小铃铛,不用问,是苏晓晓自己——她总爱挂着串铜铃,走哪响哪。“我娘说这叫‘六禾聚福’,”她把脸凑到门帘前,指着最矮的那只禾苗,“这个是小棠,你看这叶尖,是不是跟你给苗牌点的朱砂一样红?”

林心怡跟在她身后,竹篮的提手用蓝布条缠了圈,是小棠前阵子给她的。篮子里装着些干果,核桃裂着缝,露出里面白净的仁;栗子圆滚滚的,壳上还带着点绒毛;红枣最惹眼,红得像浸了蜜,用红线串着,挂在篮子边,一晃就轻轻撞在一起,发出“哒哒”的轻响。“这些是我娘从乡下收来的,”她把篮子往小棠面前推了推,指尖轻轻碰了碰小棠的手腕——那里的新肉还嫩,“这个红枣最甜,你尝尝,补气血的。上次你在地窖里流了那么多血,得多吃点。”

小棠捏起颗红枣,皮上的绒毛蹭得指尖发痒,咬了口,甜汁瞬间在舌尖散开,像含了颗小太阳。她想起上次在地窖,林心怡攥着块碎瓷片,明明吓得手抖,却还往她手里塞“拿着,万一能划开绳子呢。”

云淮川是最后到的,怀里抱着个比他人还高的竹筒,跑得气喘吁吁,棉帽的带子都散开了。竹筒上贴着张纸,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烟花,是他自己画的。“修联今天放年假,林总领说三十晚上可以放烟花,不犯忌讳!”他把竹筒往墙角一放,竹筒“咚”地撞在墙上,里面传来“哗啦”的轻响,是烟花的杆子在晃,“这是我攒了半年铜板买的,有金色的,有红色的,还有带响的!”

他蹲在炭盆边搓手,手背上冻出的小红点被热气熏得发痒,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苏婶子,我还给您带了山里的野蜂蜜,是我跟着石墩哥去后山找的,在树洞里藏着呢,甜得很,比糖块润。”他说着从兜里摸出个小陶罐,塞给小棠,“你泡水喝,上次你说嗓子干。”

堂屋里一下子挤满了人,炭盆里的火星“噼啪”跳得欢,映得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像抹了层胭脂。石墩把油糕摆到最中间,又往苏晚棠面前推了推;沈砚解开药箱,拿出里面的小碗,准备等下分屠苏酒;苏晓晓展开门帘,往门框上比了比,念叨着“这个禾苗得对着云澈哥的位置”;林心怡把干果倒在个粗瓷盘里,挑了几颗最圆的栗子,剥好壳递给小棠;云淮川蹲在地上数烟花,数到第八支时突然拍手“这个是金色的,炸开像麦穗!上次在地窖里,你说想看看灵植园的麦穗长什么样,这个就当提前给你看了!”

苏晚棠看着他们闹,手里的茶杯冒着热气,是用云淮川带来的野蜂蜜泡的,甜得润口。她往小棠碗里夹了块油糕,油糕上的糖渣沾在筷子上,亮晶晶的“快吃,凉了就不酥了。你石墩哥娘炸油糕时,特意多揉了遍面,说要让你吃着软和。”

“苏婶子也吃。”石墩往苏晚棠碗里塞了个红枣,枣子滚了滚,落在油糕旁边,“这个最甜,我娘说吃甜的能少生病。”他说着,自己拿起块油糕,刚咬了口就被烫得直呼气,却舍不得吐,含含糊糊地说,“上次在地窖里,要不是苏婶子让我躲在柴火堆后面,我肯定被那黑影逮着了。”

沈砚喝了口屠苏酒,酒液滑过喉咙,带着点微辣的暖。他看向云澈,后者正往灶房走,准备去蒸腊鱼。“腊鱼蒸一刻钟就行,”他扬声叮嘱,声音里带着点熟稔的自然,“别像上次炖肉似的,炖到脱骨——腊鱼得带着点嚼劲才香。”上次在地窖,云澈举着凡铁条挡在他身前,铁条被张昊捏弯时,他就想,这人看着闷,心却细得很。

苏晓晓正跟林心怡数小棠放在桌上的木簪,簪头的禾苗纹各有不同。“这个带点弯的给你,”苏晓晓拿起支最短的,往林心怡发间比了比,“你总爱低头绣花,这个不硌脖子。”她又拿起支刻着小铃铛的,往自己头上一插,“这个是我的,跟我那串铜铃配。”最后,她举起支最大的,簪头刻着两株缠在一起的禾苗,“这个给小棠,等你去了苍岳修院,就当我们都陪着你了。”

林心怡轻轻点头,指尖抚过簪头的纹路“上次在地窖里,你用这个木簪在墙上划记号,我就想,你的手真巧,以后肯定能刻出最好看的禾苗。”

云淮川数完烟花,凑到灶房门口,看云澈往锅里摆腊鱼。腊鱼上的桂花卤香混着肉香飘出来,他吸了吸鼻子“云澈哥,等下烟花放完,我们去灵植园边的雪地里打滚吧?上次你说雪深的地方打滚像裹在棉花里,今天的雪肯定够深。”上次在地窖里,他吓得直哭,是云澈把他按在怀里,捂住他的耳朵说“别怕,等出去了带你去滚雪”。

年夜饭摆上桌时,外面突然响起“噼啪”的鞭炮声,是巷口别家开始放了。惊得巷口的狗叫了两声,却更添了几分热闹。桌上的菜冒着热气,炖肉的油花在汤面晃,腊鱼的皮泛着酱红,荠菜炒鸡蛋绿得发亮,糯米糕上的红点像落了朵花,油糕的甜香混着屠苏酒的暖,在屋里漫成一团软乎乎的云。

石墩正和云淮川抢最后一块腊鱼,筷子撞在一起,发出“当当”的响。“我上次帮你挡了那黑影一下!”石墩嚷嚷着,把鱼夹到自己碗里,却又偷偷拨了一半给云淮川,“给你一半,谁让你上次把最后块干粮给我了。”

沈砚坐在苏晚棠身边,给她盛了小半碗屠苏酒,酒液在碗里晃出细碎的光。“李伯说这酒能活血,”他轻声说,“您慢点喝,要是觉得辣,就吃口油糕压一压。”上次在地窖,苏晚棠把唯一的块布巾给了他擦鼻血,说“小伙子流太多血不好”。

苏晓晓和林心怡头挨着头,在数小棠做的木簪。“这个要刻个撬棍,给石墩哥,”苏晓晓用笔在纸上画着,“这个刻支银针,给沈砚哥,这个……”她抬头看向云淮川,“刻颗琉璃珠,像你上次找到的那颗红的。”

小棠靠在苏晚棠身边,听她讲云峥小时候的糗事——“他偷拿灶房的糖,被你爹追着打,绕着院子跑了三圈,最后躲在柴火堆里,嘴里还含着块糖”。她笑的时候,眼角扫过桌上的每个人,突然想起在地窖里的黑暗石墩举着撬棍挡在她身前,后背被黑影踹得直晃;沈砚被甩出去时,手里还攥着给她止血的药;苏晓晓趴在墙头喊护卫队,嗓子都喊哑了;林心怡把碎瓷片往炭灰里蹭,说“留个记号他们好找”;云淮川举着油灯,火苗晃得像要灭,却从没松开过……

零点的钟声敲响时,云淮川抱着烟花跑到院里,石墩跟在后面,手里拿着火折子,手有点抖,却把火苗护得很稳。“咻——”第一支烟花窜上夜空,在墨蓝的天上炸开朵金红色的花,照亮了顺纹居的红灯笼,灯笼上的“顺纹居”三个字红得发亮;照亮了门楣上的春联,“家人年年安”的墨迹在光里透着暖;也照亮了每个人仰头的笑脸——石墩的嘴张得大大的,苏晓晓的手拍得通红,沈砚的眼镜片反射着光,林心怡的睫毛上沾着点雪,云淮川的欢呼像撒了把银珠子。

云澈站在门口,看着烟花在雪地里投下的光影,听着院里的笑声——石墩的大嗓门混着油糕的甜香,沈砚的咳嗽裹着屠苏酒的暖,苏晓晓的尖叫缠着门帘上的竹香,林心怡的低语带着干果的甜,云淮川的欢呼映着烟花的亮,还有娘和小棠的笑声,像两株青禾被风吹得沙沙响。

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像首最热闹的歌。他突然明白,经历过地窖里的黑暗,才更懂此刻的暖有多珍贵。他们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不是同脉,却共过生死。这些人,是不管风雪多大,都会揣着热乎的心意,推开篱笆走进来,把日子焐热的人。

烟花还在继续,一朵接一朵,照亮了巷口的雪,也照亮了他们眼里的光——那是共过患难的默契,是吵吵闹闹的牵挂,是往后漫长岁月里,想起就会觉得暖的、名为“朋友”的光。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