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尽头就是那孩子的家。
说家都是抬举,不过是烂泥和茅草胡乱糊成的窝棚。
门是几块朽木板,风过时,那“吱呀”声像人的呻吟。
屋里黑,地方也小,一眼看到底。
唯一的家当是座土炕,铺着领看不出原色的破草席。
墙角码着一小捆柴,旁边蹲着个豁了口的黑陶罐。
李常青在角落里站着,青牛便卧在他脚边,庞大的身躯把本就逼仄的屋子挤得更满了。
赵承运跟进来,泥土和霉气混杂的味道让他喉头一紧,下意识地想退出去。
一个瘦弱女人从里屋钻出来,看见浑身淌水的孩子,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
“二狗!”
她扑过去,一把将孩子搂进怀里,手哆嗦着摸上他冰冷的脸,眼泪就断了线。
“娘,我没事!”张二狗从她怀里挣出来,急急指向李常青,“是这位这位大哥救的我!我掉溪里了!”
声音越来越小,后面说的什么赵承运也听不清楚。
女人这才猛地抬头,看见屋里站着的两个陌生人。
她的目光扫过赵承运,最后落在那位青衫男子的身上。在这泥屋里,那人干净得不像话。
她愣了半晌,抹掉眼泪,推开孩子,对着李常青就要往下跪。
“恩人”
李常青没动,只抬眼看了她一下。
那道目光没什么情绪,却像一口深潭,让她心头一跳,刚要弯下去的膝盖就再也使不上劲。
女人僵在原地,双手在满是补丁的衣角上使劲绞着,嘴唇哆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娘,快,快给仙长倒热水!”张二狗在一旁催促道。
女人连忙转身,从那黑陶罐里舀水。
罐里只剩下小半罐浑浊的黄泥水。
她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舀出最上面一层稍微清澈些的,放进碗底的火塘里,费力地吹着气。
想把水烧热。
赵承运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他见过饿殍遍野,见过易子而食。
但这种渗透到骨子里的、连一口干净水都成了奢望的贫穷,狠狠地刺痛了他。
“我叫张二狗,”那孩子走到李常青面前,介绍自己,“我娘说,名字贱一点,好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