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二狗家出来,天色更暗了。
赵承运跟在李常青身后,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烂泥里。
风从巷子口灌进来,吹得他后颈发凉。
他心里堵得慌,澄江的血腥味还没散干净,这里的脓疮又顶破了皮。
他以为李常青会首接去巷子那头的苏家。
可李常青没有。
他牵着牛,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赵承运不懂,但他没问。
他现在学会了,这位先生做事,不能问,只能看。
他们又走回了那条街。
街上还是那个样子,青石板的路,亮堂堂的铺子,人来人往,嬉皮笑脸。
赵承运觉得很割裂。
他觉得无还镇的人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踩在烂泥里,一半走在青石板上。
李常青一首走到钱家大门口,才停下来。
两只石狮子还是那样,蹲着,看着他们。
门上挂着两盏红灯笼,一晃一晃的。
赵承运以为李常青要敲门。
可李常青只是站着,看着那扇门,一动不动。
时间,好像停了。
街上的人还在走,还在笑,但没人看他们一眼。
赵承运有点站不住了。
他想去苏家,想看看那个叫苏婉的姑娘,想去一探究竟。
“先生?”他还是没忍住。
李常青没理他。
他只是抬起了手。
然后,对着眼前这片热闹的街景,轻轻地拨了一下。
赵承运的眼睛,在那一刻,猛地睁大了。
他看见了。
他看见灯笼上的穗子,疯了一样地抖,快得只剩下一片红色的影子。
他看见街上的人,变成了一道一道的光,拉得很长,分不清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