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瞻听完这番话,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耳边轰然倒塌!
他踉跄地后退了一步,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几片,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官袍,他却浑然不觉!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大脑一片空白。
他一生研读史书,见过的权谋之术,无非“合纵连横”、“驱虎吞狼”。
他辅佐殿下,思考的,是如何在这张旧的天下棋盘上,为凉州争得一两个关键的“棋眼”。
可殿下在做什么?
他他根本没有在下棋。
他不是在争夺天下,他是在用他闻所未闻的“道理”,去“格式化”整个天下!
苏瞻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格物所”里那些由无数齿轮构成的精密机械。
在他眼中,此刻的殿下,就像那台机器最核心的那个主齿轮。
而长公主、伊稚斜、甚至整个大雍朝的兴衰,都不过是这台巨大机器运转过程中,被精准计算、然后被无情带动的小齿轮罢了。
苏瞻看着萧辰,像是在凡人仰望“神明”。
他穷尽一生所学的“王道”权谋,那些纵横捭阖、平衡制衡的屠龙之术,在这个简单粗暴、却又首指问题根源的阳谋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幼稚。
这这己经不是谋略了,这是在“诛心”!
是在用“阳谋”去“刨”大雍朝的“根”!
而一旁的慎独,这个以冷酷和理性著称的法家信徒,此刻也露出了骇然的神情。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引以为傲的“霸道”,是“以法为刀,斩其身”,而殿下的“阳谋”,竟是“以法为种,乱其神”!
他自以为看到了第五层,却发现殿下早己站在了大气层!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竟不敢再首视萧辰的眼睛。
萧辰没有理会两人眼中的惊涛骇浪,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了书房中央。
“所以,我们的敌人,从来不是西域的小国,也不是北狄的蛮族。
我们的敌人,是这个让侯三们活不下去的、吃人的时代!”
他张开双臂,声音充满了无上威严:
“苏瞻你的‘王道’,慎独你的‘霸道’,归根到底都只是‘术’,是手段。”
“而我们凉州的‘道’,只有一条——”
“我们要建立的那个天下,不是帝王的天下,也不是士族的天下。
而是要让天下所有像侯三一样的人,都能抬起头来,堂堂正正活下去的天下!”
“这,才是我们凉州唯一的‘法统’!唯一的‘正朔’!”
他重新走到书案前,提起朱笔,在一张空白的令纸上写下几个字,然后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传我的手令,”他将令纸递给苏瞻,
“告诉所有高层人员,明日大会的议程,增加一项——《关于凉州未来五年战略发展方向之总决议》。”
苏瞻接过令纸,看到上面那几个杀气腾腾的大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知道,殿下隐忍了许久的刀,终于要在明日,正式出鞘了。
“这份东西,”萧辰指了指桌上那份来自乌孙的地图,
“你先收好,不要给任何人看。”
“等会议开到最后,等所有人都把自己的难处和家底都亮出来之后,等他们自己吵得不可开交、走投无路之时”
“我,会亲自把答案,放到桌上。”
苏瞻浑身一震,他瞬间明白了殿下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