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大喇叭突然炸响,那刺耳的喜报声,跟平地起惊雷似的,把整个陈家村都给震懵了。
声音的余波还在村子上空打转。
陈家小院里里外外,却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的眼珠子就跟黏住了一样,来来回回地在两个人身上扫。
一个是手上还在冒血珠子,却被县里广播点名表扬的陈念。
另一个,是自己把衣裳撕得稀巴烂,脸上又是眼泪又是泥,疯疯癫癫的陈灵儿。
一个在云端。
一个在泥里。
这强烈的反差,就像一把无形的刮刀,当着全村人的面,把陈灵儿脸上那层“福气囡囡”的金粉给刮了个底朝天。
顺带着,把二房两口子那点所剩无几的脸面,也扯下来丢在地上踩。
死一样的寂静过后,院子外头“嗡”地一下炸了。
“老天爷!我耳朵没出毛病吧?县里的大喇叭,是在夸念念那丫头?”
“可不是嘛!学农标兵!这是要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啊!”
“我早就说过,秀英嫂子就不是凡人,你们看,带的孙女都跟着沾光了!”
议论声、恭维声、还有那藏不住的羡慕,跟潮水似的涌进了院子。
大房的刘芬第一个回过神,她这辈子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腰杆挺得溜直,嘴里应付着来道贺的街坊邻居,都快忙不过来了。
“哎哟,哪儿的话,都是托大家的福,托大家的福!”
旁边的陈建国也咧着个大嘴,嘿嘿地傻乐,看着自家闺女,眼神里全是自己都没发现的骄傲和光彩。
整个陈家大房,像是被一层金光笼罩着,暖洋洋的。
可这份荣耀,落在院子另一头的二房一家人耳朵里,却跟滚油似的,一勺一勺往心上浇,烫得他们脸皮都快熟了。
周兰和陈建军两口子低着头,跟斗败了的乌眼鸡一样,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村民们夸陈念的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大嘴巴子,火辣辣地抽在他们脸上。
瘫在地上的陈灵儿,两眼发直,愣愣地盯着地面,魂儿像是被抽走了一样。
她听着外头那些夸赞,那些话,搁在以前,可都是说给她的。
现在,全都跑到那个她最瞧不上的“扫把星”身上去了。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
等院外的喧闹声渐渐平息,陈秀英才拄着拐杖,一步一步从堂屋里挪了出来。
她走得很慢,拐杖杵在泥地上,发出“笃、笃”的闷响。
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