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陈恪眉头紧锁的是,这些夹带的内容,竟高度趋同!
几乎都围绕着本次策论题目的核心——海禁。
所夹带的内容,清一色是针对“海禁”的精心炮制的策论范文!
文采斐然,论点清晰,引经据典,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只为特定题目准备的“万灵丹”。
陈恪看着呈上来的证物,眉头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怒火在胸腔中翻腾,并非因这些手段本身——它们确实不高明,严党或清流若真要舞弊,断不会用如此粗糙、易被察觉的方式,还留下如此明显的指向性。
这更像是某些能量巨大、却又急于求成的勋贵外戚,妄图塞几个纨绔子弟过关的把戏。
处理他们背后的势力?陈恪现在没这个兴趣,也没这个精力。
让他真正动怒的,是这种行为本身对“科举”二字的亵渎!
冰冷的视线扫过那些面如死灰、或强作镇定的舞弊者。
陈恪面色冷峻,毫不留情。
一声声“拖出去!革除功名,终身禁考!”如同冰冷的铁锤,一次次砸碎那些投机者的幻想。
他并非外界所传那般天生铁面无私的“青天”,而是深知,科举几乎是寒门士子改变命运、实现阶层跃升的唯一相对公平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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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便是这条路的受益者。
一旦这条阶梯被特权阶级肆意践踏、蛀空,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梦想彻底破灭,那压抑的绝望会催生出什么?
是黄巢“冲天香阵透长安”的冲天怨火?
是李自成“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大门迎闯王”的滔天洪流?
历史上一次次王朝崩塌的巨响,如同警钟在陈恪脑中轰鸣。
这看似“承平”的嘉靖朝,内里早已被土地兼并、卫所败坏、吏治腐化、东南倭患、北虏威胁蛀得千疮百孔,像一匹负重累累、随时可能倒毙的老骆驼。
如此此时发生一场波及数千举子、动摇士林根基的科举舞弊大案,完全足以成为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恪绝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尤其是在自己的面前。
主考官值房内,檀香袅袅。
赵贞吉端坐案后,听着陈恪简明扼要地汇报这几日的巡查结果与处置情况,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温和与深沉。
“子恒办事,老夫一向放心。”赵贞吉捋着花白胡须,语气不疾不徐,“你放手去做便是。琐碎事务,尽可委于文华,或有司吏员。老夫只坐镇中枢,把握大节即可。”
他将批阅部分例行公文的朱笔轻轻推向陈恪一侧,姿态放权得极其自然。
陈恪恭敬应下:“座师统筹全局,学生自当竭力分忧。”心中却明镜一般。
这位座师,自升任户部尚书,掌天下钱粮后,行事风格越发保守圆融。
他深居简出,事事委托,看似对陈恪信任有加,实则更像一种高明的政治避险——功劳少不了他的,过错却能推给具体办事之人。
这滴水不漏的做派里,陈恪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更为强烈的、对那紫禁城文渊阁深处,那张象征着人臣权力巅峰的内阁交椅的渴望。
他似乎在精心编织一张安全的网,规避一切可能的风险,积累着无可指摘的资历与声望,只待一个合适的机会,跻身那权力的最核心。
贡院内的风波,他显然不愿沾染半分,只想平稳过渡,将“主持恩科”这份清贵而重要的履历,完美地写进他的升迁簿中。
九日漫长,终到收卷封箱之时。
当最后一沓弥封的试卷被贴上重重火漆,装入铁柜,由锦衣卫重兵押送离开贡院,那沉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弥漫九日的墨香、汗臭、压抑与无声的硝烟。
陈恪站在空旷下来的贡院广场上,夕阳的余晖将他绯色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回首望了一眼那鳞次栉比的号舍,仿佛还能看见无数个埋头苦读、心怀憧憬的身影。
“穿越者守则第三百二十条”陈恪在心里默念道“当规则本身成为角力场时,维护规则的代价,往往比破坏它更加沉重,但也更加必要——因为秩序的崩坏,往往始于最微小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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