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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第1页）

当晚，因为我的拒理力争，上官灵童的去留问题被暂时搁置。但是，并不是说上官家族就此罢休，反倒是由于我的坚决态度，竟成为他们针锋相对的对象。一时之间，我和上官灵童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时时刻刻因我们母子俩警觉起来。时光如梭，一个礼拜过去了。每天，我都以泪洗面，生怕上官家族做出重大的、不利于我和上官灵童的决定。也生怕上官灵童会再犯痉挛，突发病症。

一日，我抱着上官灵童伫足回廊上，旦望见：暖风荡荡穿园过，千枝摆动。雾气潇潇来径苑，万花飘摇。紫藤横逸架塘沿，草茵如密绒绿芽。刮折牡丹栏槛下，吹歪芍药卧栏边。感喟之际，我随口吟道：&ldo;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无悔，为伊消得人憔悴。&rdo;正独自潸然泪下，上官嫦急步跑来。

旦见上官嫦：一袭轻罗小绉裙，裙裾下围是层层密密的繁绣花案。两只羊脂白玉般的臂膀，匀称有致，戴一串绕匝三圈的红玛瑙石链。一只手上拿着描金退光拜匣，面露忧光径自而来。上官嫦难堪地一笑，道：&ldo;嫂嫂原来在这儿，害得我寻你好苦。&rdo;我眸中炯炯微伤，勉强笑道：&ldo;这几日愈加心慌，出来透口气。&rdo;我凝眸一看，见她瘦脸如鹅卵，朱唇一点红。两撇细眉弯似柳叶，两眸之上睫毛长翘。两条美腿，脚上穿一双咖啡色皮靴，使得身材愈加欣长匀称。我又说：&ldo;今日这般漂亮，想必是要返校了？&rdo;上官嫦轻撩秀发，十指尖尖皆涂以红色寇丹。上官嫦道：&ldo;嫂嫂好眼力，一会儿我就要回学校。我惦念灵童，还想再看一眼。&rdo;我应着把上官灵童递给她。不曾想到，上官灵童一看见上官嫦，露出两只酒窝咯咯地傻笑，活像一只雏鸟得到了赐给的食物，乖巧可爱。&ldo;灵童，姑姑要走了。来看看你。你千万要听话，别哭别闹。&rdo;她殷殷诉说着，未了，眸中挤出一丝泪。我由衷怫叹道：&ldo;孩子命苦，若是不能治好病疾，恐怕将来的去留问题无法保证。&rdo;上官嫦含泪缄默，回道：&ldo;必竟是上官家族的一息血脉，怎么能随便定夺他的命运。&rdo;说话时，上官灵童唇角吐出奶水，我只得拿绢帕一点点揩试。&ldo;灵童是无辜的，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受罪。&rdo;我的几句话，顿时使上官嫦动了恻隐之心，她眉目一攒，怅声道：&ldo;嫂嫂，你仅管抚育好灵童，我和你&lso;荣辱与共&rso;。我哥那喉长气短的话不代表上官家，你要把持住自己。&rdo;花园里，飞舞蠓虫落在我的头发上。上官嫦挥袖挡了一会儿，道：&ldo;嫂嫂，抱上灵童回楼吧，你瞧蠓虫，真讨人厌！&rdo;我也正觉得腰膝酸软，只能伤婉憾恨地转身离开。

一连几天，也没见上官黎的身影。独守空闺，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凄凉和无助。晚风吹荡，送来一阵栀子和蔷薇的香气。余晖漫洒一室，显出几分温馨。我坐在床边怀抱上官灵童，将要给他喂奶，听见上官黎回来了。&ldo;老子作孽，生下一个差呛人意的病死鬼吗？真是上辈子欠谁的债？&rdo;他一头闯入卧房，人蔫得霜杀一般，蓬头垢面，人不人鬼不鬼。我大声娇斥：&ldo;黎哥，你声音小点，不要吓着灵童。&rdo;坐在椅子上，上官黎咕噜地喝一口茶，用指甲刀嚁嚁地刮五个指头尖的骨片。上官黎轻哼一声，嘟囔怪怨：&ldo;早知道就不该要孽种，谁想现在好了，送又送不出，治又治不好，活活要拖累死老子。&rdo;我一听，立时觉得心里寒恨，感到一股冷气侵砭肌骨。没有心肝脾肺的夫啊，怎能说出这种有悖常伦、人情道理的歪话？无论如何，上官灵童是你的亲身骨肉，总不能拒之门外吧？上官黎专注地修剪指甲，对我不闻不问。我垂头丧气轻声啼哭，一旁上官灵童也嗷嗷地哭，整个房间充溢着悲怆的调子。我一面伤心地痛泣，一面轻拍上官灵童的胸脯，上官黎&ldo;豁&rdo;地一声直起身：&ldo;哭，哭什么呢？大人小孩没有一个让人清闲。&rdo;鼻子哼了一声，一甩手，夺门而出。上官黎走出没一会儿，葆君随之走进。一进门，看见我坐在卧房哭丧着脸。&ldo;姐，&rdo;她愤然一怔，走过来问：&ldo;姐夫惹你生气了？&rdo;我一声不吭，只顾哄睡上官灵童。青薄丝绸质地的纱帐垂在床头，一盘蚊香将要燃灭。&ldo;上官灵童的病，他们怎么说？&rdo;葆君说着，木然地坐在一边。我解下身上的枣红奶袄，换穿一件绿罗绸襟裳。&ldo;妹妹，拿去给姐洗洗，姐实在没那心思。&rdo;我移过话题，把袄子扔给她。葆君目光一瞥，见桌上搁着一碗红豆臆米粥，怪怨我，说：&ldo;怎么没喝稀粥吗？姐，不吃饭哪来的奶水？&rdo;我擤了擤鼻涕：&ldo;那是中午的粥。&rdo;葆君疑惑地望望窗外，暮色渐笼，山庄阒静，不时传来一只夜莺啭脆的啼叫，又问：&ldo;晚饭还没吃吗？姐你坐着，我给你盛饭去。&rdo;她站起身，我却拉住，怅怅地说：&ldo;别盛饭来了。姐不想吃。&rdo;葆君道：&ldo;不吃饭怎么能行，你要奶灵童哩。&rdo;

正说话呢，阙美娟送来了晚饭，搁在桌上，是千篇一律的红糖米粥，外加四碟小菜：卤鸡脯、糟鹌鹑、香熏萝卜和油盐炒枸杞芽儿。阙美娟走近，笑道：&ldo;淑茵小姐，夫人让你多吃一些。&rdo;我轻眸望她，有一丝感激、有一丝无语，回道：&ldo;美娟，你搁下，我饿了就会吃。&rdo;葆君劝慰我，说：&ldo;你要为灵童考虑，别饿着了他。&rdo;我哀漠地点头，心境枯索。回头望床上的上官灵童，正阖眼轻酣而睡。阙美娟说：&ldo;听夫人讲，要联系医院给灵童看病呢。小姐，这可是件好事。&rdo;她的话让我眼前倏忽一亮，急忙问：&ldo;夫人真这么说？&rdo;阙美娟笑道：&ldo;嗯！先生和夫人也很着急，给你们想办法呢。&rdo;葆君听完，一脸喜色，笑道：&ldo;姐，我就是说嘛，上官家族的人不会绝情绝义。&rdo;我讷讷地点头，这个消息无疑使我愁怀顿开，拿起筷子，夹起香熏萝卜，街在嘴里慢慢嚼。阙美娟道：&ldo;凤姐说，明日给你再添几样小菜，怕你天天吃，吃得厌腻了。&rdo;我眼含热泪，品尝小菜，一口气喝完稀粥，心里踏实多了。我说：&ldo;凤姐真是有心。其实，四碟小菜够吃了。&rdo;葆君笑道：&ldo;姐，不是也怕你厌腻嘛。&rdo;阙美娟收拾碗盘，葆君则坐在床边凝视上官灵童。葆君笑道：&ldo;倘若上官家族肯接纳，灵童的降世就是不幸中的万幸。灵童啊，灵童！你有一位好母亲，一定不会让你受罪。&rdo;阙美娟眉梢一挑，笑道：&ldo;上官灵童必竟是无辜的，谁让萧老太太和上官先生都患有心脏病哩，这个责任他们要承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