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网

第357章（第1页）

我们伫立阳光下半个时辰，已觉浑身汗流浃背、热烘烘的。近外，野蒿密密丛丛，飞扬着白色花蕊，散发浓郁的香粉味。一只青蛙从脚下渠沟中蹦出，青翠带腻的皮肤让人看了有一种反胃的感觉。几只粉蝶，从路畔柳荫蹁跹飞出，在我们头顶追戏。鄢翠枝正要回家，村长微俯身体背着一大捆新鲜芦苇，领着玲珑走来。待走近，一眼看清楚是我，搁下身上的芦苇，笑道：&ldo;淑茵，你啥时候回来的？是给你爹帮忙来的吧？&rdo;他目光随和的注视我，像是与一个从未谋过面的人打招呼一样。我说：&ldo;不，村长！我把孩子抱回来了，想在乡下住几天。&rdo;村长又问：&ldo;葆君呢，也回来了？&rdo;鄢翠枝道：&ldo;村长叔，葆君和她一起回来的。&rdo;村长从衣兜掏出一支香烟，&ldo;啪&rdo;一打火机，冒出一股簇亮的火焰。村长道：&ldo;那天和你爹说话，也没听你爹说起你，怎么突然回来了？&rdo;鄢翠枝笑道：&ldo;村长叔看你说的，人家闺女想家了，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城里。&rdo;村长和蔼一地笑，将烟猛吸一口，深深地吸入鼻腔。村长问：&ldo;孩子也抱来了？&rdo;我说：&ldo;嗯！抱来了。都三个月了。&rdo;村长打量我，心里却狐疑地猜想：这闺女孩子才仨月，就带上回家了，也真有胆魄。鄢翠枝道：&ldo;村长你还没见，那灵童长得甭说有多可爱了。虎头虎脑，大眼大耳的，唏唏，真像观音座下的送财童子。&rdo;村长听了，不自觉得望了望玲珑，情不自禁地问我：&ldo;还没去铁柱家吧？你应该瞧瞧他爹娘和桃仙。&rdo;鄢翠枝知道村长一直怜悯铁柱，再看我脸色微沉，身子僵定不动，于是圜话道：&ldo;虽说铁柱家由村长照应，但必竟少个当家的。孙桃仙又有病，一家日子过得挺寒碜。&rdo;我目光盈闪，鼻子轻轻一触，耳朵上戴的蝶纹金流苏耳坠不停地抖动。村长深知我、葆君与铁柱的感情，心里不忍，遂言不由衷地信口说了一句。鄢翠枝眉梢上扬，嘴角一勾，凄笑道：&ldo;铁柱哥真可怜，英年早逝。孙桃仙哪能扛得住这种打击。唉！&rdo;我努力调整心绪，让自己一颗颤颤而战的心脏缓稳下来。&ldo;淑茵，咋可说好了，改明个儿来我家作客。&rdo;鄢翠枝抬手搭起一个凉棚姿势，向远处碧绿的田地一望，气昂昂地说：&ldo;我先去看看二狗蛋究竟有没有干活，那没头蝇整天不省心。&rdo;说完，哼着小歌而去，留下我和村长立在路畔。路畔长满菅茅，苍碧的枝茎上，逗留一只蜻蜓。玲珑发现了，蹑手蹑脚地上前逮。村长问：&ldo;你们大概要住几天？&rdo;我回道：&ldo;半个月！&rdo;村长又问：&ldo;上官家没有专人来送你？&rdo;我颦首顿额，回道：&ldo;香墅岭事务繁多，大家都忙。&rdo;

第一三二章黄仲郎毒蒺侵身

我从瓜蔓田返回家中，一轮红日已喷薄而出，高悬苍穹之上。从篱笆间隙冒出的丛丛芦苇，摇曳白绒绒的花蕊。一只黄莺落在大榆树上，四下张望。我随手从枝上摘下一枚将熟的肉杏攥在手心里。正要进屋，一个头发蓬松、凌乱地贴在脸颊上的女孩，从废弃已久的一间置着石碾子茅房中呜呜走出来。她即将长出一嘴龀牙，竟有几分面熟，依凭直觉，我猜测她应该是金琐。于是我蹲下身整了整金琐褴褛的衣衫，将攥在手心的肉杏递给她。一回眸，黄静婷悄无声息伫立身后。

旦见黄静婷：一身织暗花竹叶锦缎蓬蓬裙，四肢匀称，裸露在外。她长发披垂，发梢微微漂黄打鬈。眉若柳叶，目如点漆，高高的鼻梁下，一张樱桃小口，涂着微亮唇膏。胸襟上，一束秋葵艳艳夺目，色白，近蒂处微绿，璃瓷色白心，心外有紫晕。胸前挂着层层叠叠波希米亚珍珠串成的念珠项链，颗颗圆润透出碧绿色泽。而周身喷洒的法国香水味，丈米之外便可嗅出。当真是娥眉一转姿态妖，举止娴静意袅袅。尤其臂膀上挎着一只英式软包，使她增添几分神密之感。

黄静婷盈步走近，轻拍我的肩膀，用一根指头戳了戳胸脯，&ldo;咦&rdo;了一声：&ldo;妹妹可比之前丰腴了。瞧，一身臃肿的赘肉。&rdo;我回道：&ldo;静婷姐何苦取笑我？还不是因有了灵童，才像褪光毛的母鸡了嘛。&rdo;黄静婷一抿薄唇，极富女人味儿，悠声道：&ldo;妹夫呢，没有一起来吗？&rdo;说着，向房屋望了望。我睫毛轻眨，像看着一个t台模特一样，凝视着黄静婷，心里感慨万分。我说：&ldo;他没来！我和葆君一起来的。&rdo;黄静婷关切地问：&ldo;那灵童抱来了吗？&rdo;&ldo;嗯！&rdo;我低声应道。&ldo;怎么，看上去情绪不好，&rdo;她搂住我的身子，一面和我往屋里走，&ldo;你给上官黎生了儿子，他一定非常高兴，是吗？&rdo;黄静婷见我从头上取下西湖水色的蒙头纱，瘦腮搽雪，黑眼无神，一见之下，取笑道：&ldo;上官家如何对待你的，身子发胖像木桶，脸庞却瘦得像漏斗，唉呀呀，怎这样委屈你？&rdo;正说话呢，上官灵童一声凄厉地嚎哭开了。我们赶忙走进屋，灵童躺在炕上像只羊糕一样干嚎，娘正替换尿褯子，不抬头地问：&ldo;尿褯湿了，我换下来洗洗。茵茵你怎么回来了？&rdo;我笑道：&ldo;爹不让我干活。&rdo;黄静婷灿灿笑着，用手宠逗上官灵童：&ldo;一个生完孩子的人，岂能干活哩。要是我说，就该安安稳稳坐享几月。哦，灵童，你说对吗？&rdo;上官灵童见有人招逗，立时转啼为笑。娘说：&ldo;孩子最喜人招逗，听笑得有多欢畅。&rdo;黄静婷笑道：&ldo;白白胖胖的，你真是黄家的骄傲哩。&rdo;黄静婷坐在炕沿上，疼爱的哄慰灵童，我则坐在屋外，洗一件玉色烟萝针织小衫。阳光明媚，有一层轻淡雾袅罩在身边。一阵骤风疾过，吹得树叶簌簌乱响。篱笆墙边的杏树上，结满了将红未红的杏子，斑斑驳驳的光影穿过浓荫照在地面上。正低头洗衣裳呢，身边踏踏地走过一人。抬头一望，原是铁柱爹。&ldo;叔，&rdo;我直起嗓子唤了一声，&ldo;我是茵茵！&rdo;铁柱爹一惊，站下脚步凝目而望，发现果真是我。&ldo;原来是茵茵。&rdo;他有些迟钝地盯着看了许久，&ldo;怎么胖成这样？八成是生完孩子的原故。&rdo;我面色微蕴，脸孔上有一丝绯红，笑道：&ldo;生了！我把灵童带来了。&rdo;铁柱爹深感意外，回眸向我家屋里探了探：&ldo;孩子也带来了？&rdo;&ldo;嗯！&rdo;我使劲点头，将玉色烟萝针织小衫从盆里拎起来，&ldo;葆君也来了，现在瓜田镢草呢。&rdo;我娘听见说话，抱着上官灵童走出屋。一望见铁柱他爹，立刻笑颤颤地说：&ldo;铁柱他爹，瞧，茵茵带来的孩子，叫灵童。&rdo;铁柱爹走近，掀起襁褓瞅了一眼。&ldo;好！好！是个带靶的种。&rdo;说着，眼中竟含着一包热泪。&ldo;几个月了？&rdo;他又问。我娘回道：&ldo;仨月啦。&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