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登没说话,只缓缓拿起那封请帖,手指慢慢拂过信封上的家族印章。众人见主上不表态,场面一时也就冷了下来。
忽然,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压得不高,却一句打断了众人议论。
“主上,恕属下冒昧我觉得,这事不能拒。”
说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名叫厄明,是阿依登最早一批跟随者之一。平时话少,也不显山露水,负责的是后勤商贸,外人看来就是个账房出身的小吏,算不得什么军中人物。
但阿依登一听他的声音,眉头立刻挑了一下。
“你说不能拒?”哈桑声音冷下来,“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再过半月就要动手?这个时候还跟老药家拉亲戚,你想让咱这起事变得一团和气?”
“我知道。”厄明抬头,语气还是那样不快不慢,“但我也知道我们手里的骑兵现在还不到三成准备好。”
这话一出,全场一静。
“西北边的草料场刚修好一个月,粮道走的是高路,出过一次事;护卫营看着有模有样,其实练得最多的还是外商护卫套路;宫里的哨子虽然已经安排好了,但要打的是一锤定音,打一半出乱子的事,主上不干。”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主上是要翻王庭的盘,可现在这盘子还没烫热,就让人看出锅底来,不妥。
阿依登没说话,脸色依旧淡漠,但手上的指节,轻轻地敲了敲椅扶。
“更何况”厄明接着说,“你若立刻回绝这封联姻请帖,药罗葛会怎么想?他若早就心存疑虑,反倒借此顺水推舟查你一查。他若本来什么都不知,现在你一拒,他反而知道有鬼。”
“哪怕他不立刻动手,也必然把这消息送进毕勒哥耳朵里。”
“到那时候”他看向众人,“我们还怎么偷偷把马调到王城西门?还怎么在宫里起火?还怎么掩护咱们的人接手北门口的军旗?”
众人听着,原本还要反驳的嘴都闭上了。
厄明的声音刚落,屋里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众人都在权衡,气氛压得有些发闷。哈桑皱着眉头,眼里还有几分不服,但没再开口。胡烈靠在椅背上,脸色看不出情绪,只是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一副正在盘算的样子。
阿依登没有表态,只是眉眼低垂,看着桌上的请帖出神。他还没开口,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沙哑嗓音的声音从人群后头慢慢传来。
“主上,属下也不赞成拒绝。
这声音一出来,众人都愣了。
连阿依登都抬了头,视线落到发声那人身上。
是玉山阿依登旧部中的老资格,军中出身,却调任至情报司做了十年暗线管理。此人平时话不多,进出府里像影子一样,连坐下都坐得悄无声息。要不是他这时开口,屋里很多人甚至都忘了他在。
哈桑眉头一拧:“你也反对?你不是一向主张先下手为强么?”
玉山没有理他,只是慢吞吞往前挪了半步,声音还是那样不紧不慢:“我主张先下手,是因为咱们不能在王庭里等死。但先下手不代表急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