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得笔首,下巴微扬,仿佛天幕上那场由他构想、最终导致他“未来”被解职的灾难性战役,与他此刻的荣光无关。
他脸上那点因天幕早期惨状而掠过的僵硬,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近乎蛮横的自信。
是啊,天幕里被辞职的是“未来”的丘吉尔,关他1914年6月26日的丘吉尔什么事?
法律可管不了“未来”的过错!
只要战争还没正式开打,只要他还是海军大臣,他就钉死在这里!
“瞧瞧他那张脸!”
露台稍远处,几个老派贵族簇拥在一起,用手杖或单片眼镜的镜框,毫不掩饰地指向丘吉尔的方向。
一个留着维多利亚时代式样络腮胡的老伯爵,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
“我敢打赌,温斯顿爵士的脸皮,绝不止十厘米厚!恐怕能当战舰的装甲用了!”
另一个戴着高礼帽的勋爵嗤笑一声,接茬道:
“可不是嘛!加里波利都打成筛子了,几十万人填进去,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陛下身边?这份‘定力’,恐怕连德国那位被陛下解职的小毛奇元帅都要甘拜下风!毛奇至少还知道羞愧!”
“强装镇定罢了!”又一个声音冷冷响起,“看着吧,等真打起来,这烂摊子还得算在他头上!到时候看他还怎么装!”
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丘吉尔似乎完全没听见,或者说,听见了也毫不在意。
他依旧挺着胸膛,目光灼灼地盯着天幕上正在播放的“杰作”撤退,嘴角甚至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那眼神里没有反思,没有愧疚,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在燃烧。
他在心里咆哮:
再来一次!只要再来一次!
我丘吉尔一定能打通达达尼尔!
让那些嘲笑我的人闭嘴!让历史记住我的正确!
眼前的惨败?那只是“未来”执行者的无能!与他伟大的构想无关!
天幕的光芒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了露台上那些或冷漠、或愤怒、或等着看他笑话的面孔。
加里波利的血与火,冻僵的尸体与“杰作”的撤退,都成了这位永不认输的海军大臣脚下,一块供他再次攀登的、染血的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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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爱丽舍宫。
同样的天幕画面,落在法国人眼中,却激起了截然不同的涟漪。
霞飞元帅站在窗前,背对着室内其他人,专注地看着天幕上协约国在加里波利的溃败和丘吉尔的下台。
他那张方阔、刻板的脸上,没有沮丧,没有愤怒,甚至…隐隐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神采。
“加里波利…失败了。丘吉尔…下台了。”
总统普恩加莱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太多情绪。
“是的,总统先生。”总理维维亚尼接口道,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神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