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怀瑾听见云琼华的称呼,浑身猛地一震。这名字自灭门那夜便深埋黄土,此刻被她红唇轻吐,竟让他沉寂许久的心跳乱了一拍。
他忽然低笑:“娘娘未免太看得起草民。”
“草民在世间无牵无挂,死了却能全了裴氏与惠阳公主的忠名。”
“……不是因为娘娘。”
“忠名?”云琼华嗤笑一声,“慕容昱已下旨给你封了参军,你却连称臣都不肯,又遑论忠名?”
“……你不在意这个。”
时怀瑾眼神一滞,抬眸望着云琼华的眉眼,她如今二十二,眼眸中不再是死中求生的挣扎,而满是洞穿世事的凌厉。
他轻叹一口气,垂眸笑了笑。
“娘娘如今,已能看透我了。”
云琼华眼神深沉淡漠,望着时怀瑾释然的笑,面色无半分波澜:“……总要有些长进,不然如何能谋求帝位。”
“你以为,你就此身死,便能让我一直记得你?”
她顿了顿,自时怀瑾身上收回目光,轻捻着手指,眼眸黑沉。
“你一死,我便会立马忘了你。”
“然后左拥右抱,儿孙满堂,幸福美满一辈子。”
她再度抬眸,看着满面苍白的时怀瑾,声音依旧淡漠。
“……所以活着,偶尔出现在我面前,我才会偶尔记起你。”
她说完,自袖中拿出一个瓷瓶放在地上,而后转身便走,无半分停留。
时怀瑾拖着沉重的锁链艰难上前,将瓷瓶拿在手中,打开一看,是金疮药。
他唇边不自觉浮起笑容,转而想起云琼华刚才的话,他笑容一滞,眼中的明亮又黯淡下去。
太庙香雾缭绕,云琼华执香拜过先祖牌位,而后接过环瑶递来的绢帕,仔细擦了擦手。
她环视四周,诸位宗室皆面露寒光,望着跪在殿中的时怀瑾,恨不能将他抽筋剥骨。
她勾起唇角,声音温和,轻笑了笑。
“难得与诸位宗亲聚的这么齐,审案之前,本宫想和各位聊聊家常。”
诸位宗亲闻言,皆面露犹疑,望向云琼华的眼眸中闪过不解,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云琼华莲步轻移,自一个个宗亲面前走过,朱唇轻启。
“荣郡王,毁堤淹田,致上千人丧命。肃郡王,私铸铜钱致江南粮价飞涨……”
她每走过一个宗亲,口中便念一句,她每念一句,便有位宗亲面如死灰。
直至一圈走完,云琼华笑盈盈地回到上首,接过环瑶递来的茶水,轻抿一口润了润喉。
“开始审案吧。”
大门缓缓开启,谢凌苍入殿,递上了药神谷搜出的密信,又带来了公主府原来的仆人。
仆人作证,谋反案发前,武安侯突发重病,如今想来,的确像是中毒。
紧接着,禁军押着时诚走进太庙,捧出了惠阳公主的嫁妆册,如今这些资财,皆入了宫中内库。
他说完,安松、安柘押着个独眼男人摔在阶下。那人抖着呈上血书:“小人挚友原是禁军库吏,先帝命他夤夜开库,看着黑衣人搬空铠甲,往惠阳公主府的方向送……”
他重重叩首,“他被灭口前咬指写就这份血书,求娘娘明鉴!”
眼看证据一个个摆出,荣郡王仍要最后挣扎,他拧了拧眉头,咬着牙开口。